天界山常年笼罩在浓雾之中，不分日夜晨昏。

在这曾经主宰着人类大小事务的最高机构之中，一场终结一切的战斗，正在进行着。

剑刃交错。

利奥莱兹略一歪头，避开坦齐马特斩击的同时信手一抬，黑洞撕破的时空被瞬间修补。

“剑不要犹豫，下定决心就好好斩下去。”

利奥莱兹叮嘱

“好。”

利奥兹骤然一甩左手，取消黑洞破坏剑的同时，又猛然甩出一道苍白的新月斩击。

皎白月华凛凛生寒，破碎的寒霜顷刻遍布利奥莱兹的身躯，后者微微一笑：

“这个时候，要用游击星封锁走位，再展开维度薄膜捕获禁锢，最是合适。”

他略微耸肩，身上寒气瞬间被分散到体内的每一个公民单位身上，所有控制如同泥牛入海，消解无形。

利奥兹翻身而跃起，双剑猛砸落下，利奥莱兹持剑斜格，两道剑砸猛劈立刻顺着利刃滑落偏斜开来。

“注意好，我要反击了。”

利奥莱兹嘴上温温柔柔的，但手上可一点不留情，他一脚精准地踢在利奥兹的手腕上，后者手掌一松，若不是有剑末的神经相连，这一下差点将坦齐马特踢飞出去。

不等利奥兹反应，他的身体本能地向后一仰——恰逢此时，利奥莱兹反手一剑划过利奥兹的眼前，险些就要了他的眼睛。

利奥兹向后一拍地板，翻身而起，利奥莱兹当即一脚横扫砸在他的胸口，不等利奥兹身体在半空中弯曲变形，利奥莱兹的身形一晃，绕到利奥兹背后，一肘砸在利奥兹的肩头，把其瞬间陷入地面。

轰隆——！

地面崩坏碎裂，利奥莱兹一把抓起利奥兹的胸甲缝隙，猛然发力，将其掠过头顶，不给丝毫喘息之际，如同甩一袋面粉般，连续猛摔狠砸足足八次。

待到利奥兹彻底失去反抗契机，又对准利奥兹的脑袋，瞬间撩起一脚。

铛！

坦齐马特应召而来，挡在利奥莱兹脚下。与此同时，利奥兹一边翻身而起，一边释放出大量游击星，喷涂星涌射线的同时，也纷纷变成张牙舞爪的战士，扑向利奥莱兹。

【利维坦之握】

利奥莱兹随意一抓，虚空中浮现巨大龙爪，荡开游击星弹幕。接着他猛然向前一抓，将游击星横扫殆尽。

“继续。”

利奥莱兹平静地说：

“你的技巧是到位的，但意识还差很远。”

“嗯。”

利奥兹欺身而上，双手共持坦齐马特，通过牺牲攻击距离，却获得更快更强的斩击。他翻肘拧腕，切斩横扫，这一下，便直接破开了龙爪虚影。

利奥莱兹眼前一亮：“对策不错。”

说罢，他后撤一步，背负星辰剑，

利奥莱兹转身避让锋芒，同时一脚蹬在利奥兹的小腹，脚掌收力又陡然绷直，爆发出凶猛的气劲，将利奥兹直接踹飞出去。

啪————嗤！

利奥兹反手一剑刺入地面，坦齐马特在地板上撕开一道醒目的伤口，这才将将稳住身形。

他喘息两口，湛蓝无暇的眸子对上利奥莱兹的宝石龙瞳，由衷地说道：

“你好强。”

“你也会这么强。”利奥莱兹已然冲到他跟前：“必然要这么强。”

铿锵！

利奥兹提剑格挡，火花迸射的同时也遮掩了自己的视野，仅仅这一瞬的功夫，利奥莱兹猛然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，把他打翻在地。

“好好想想，你该怎么做，你一定知道的。”

利奥莱兹翻转手腕，反手持剑，一步步逼近着并说道：

“就算失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，我总是会相信你，每一次都比下一次更加有希望。”

“是吗？”

利奥兹杵着剑，缓缓站起身来：

“那你肯定等了很久。”

说罢，他猛然欺身而上，肩撞对方胸口，旋身挥剑斩在利奥莱兹胸口，漂亮地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划痕，趁利奥莱兹行动受阻，他一手端起坦齐马特，使其变化为一柄狭长的镰刀，低身滑铲躲开后者的挥砍，长镰趁机横扫下盘。

“不错的创意。”

利奥莱兹轻巧地踏空而起，直接避免了被勾脚绊倒，反而一步一步登上空中，反手持握的星辰剑在这一刻化作了法杖，末端的配重球迅速分裂绽放，迸发出激烈的高能射线，连绵不断地轰炸落下，每道射线刚一落在平面，立刻就弹射出去，撞上墙体就再度重复这一过程。

顷刻间利奥兹就陷入了天罗地网的交织陷阱当中。

“我还不至于此。”

利奥兹闪转腾挪，在交织的光束网之中自由穿梭，坦齐马特迅速变形为锁链长刃，他一剑甩出，剑尖缠上利奥兹的腰间。

啪。

利奥兹轻扣剑柄的扳机。

他的身形骤然加速，突破重重围堵。

这一瞬间，各个维度时空的利奥兹们纷纷踏入战场，接连不断地朝着利奥莱兹发动超高速的斩击。

利奥莱兹不语，只是挥剑，笑着将其一一接下。

叮！

万千道身影之间，一道真实的锋刃瞬间撕破尘影。

“坦齐马特——革命热潮！”

坦齐马特恢复战剑姿态，覆盖到手肘部位。

利奥兹湛蓝无暇的眸子骤然出现在利奥莱兹的面前。

那一抹蓝，是如此的纯洁，犹如新生儿初次睁开双眼，打量这个世界。

未曾被污染，也没有被打垮，不存在束缚，也没有什么必然要去做的事情。

只是平静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。

利奥莱兹悠然提起剑。

利奥兹猛然刺出剑。

坦齐马特和星辰剑，最尖端的部位在半空中对上。

叮————嗡——————

持续的施压，让剑身鸣出的呜咽，在空中不断回响。

在这一刻，虽然没有什么言语交互，可两人似乎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倾诉。

锵。

利奥兹主动撤剑，低身下伏，继而冲刺撞入利奥莱兹怀中，后者只是一抬手，虚化的龙王之爪立刻将其挡在身前。

“暴力是解决问题最低级的手段。”

——利奥莱兹提醒道。

此言一出，利奥兹瞬间明悟，趁龙爪抓握之际，猛然刹住脚步，近乎零角度转弯变向，腾空跃起，在半空中翻滚一周，立刻落在了利奥莱兹的身后。

利奥兹的行动令利奥莱兹微微侧目，背对着利奥兹，他惊讶地说道：

“这倒是，跟我想的不一样。”

利奥兹一剑斩下。

“垄断。”

利奥莱兹轻轻打了个响指。

利奥兹的剑刃落在利奥莱兹中，却没有造成任何效果。

他立刻意识到，这一次攻击产生的动能和热能，被利奥莱兹用能力占有了。

“金铁之主。”

利奥莱兹抬起手一挥，四面八方一切金属造物顷刻间转化为螺旋剑刃，纷纷落下，利奥兹刚想腾挪，利奥莱兹又竖起食指。

“嘘，熄灯了。”

于是，光消失了。

不止是世界一瞬间陷入了黑暗，以光为代表的电磁波在这一刻突然被移除了出去。

无法感知自己的行动，身体的脉冲信号也因此无法传递。

不能移动，不得感知，不可传递信息。

等到世界重归光明时，利奥兹已经被万千刀刃编织缠身，彻底浇筑封锁在囚笼之中。

他转过头，坦齐马特不知何时已经被刺入了地面当中——大概是刚刚在黑暗中自己胡乱挥舞搞得。

“你很不错了。”

利奥莱兹缓缓走上前，对被困起来的利奥兹献上安慰言辞道：

“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并不多，把我逼到使用利维坦达尔之力的孩子，这么多年，只有你一个。”

他抬起手，准备从地上拔出坦齐马特：

“你还需要成长，你还太年轻了。”

见他这么说，明明深陷困境，失去武器的利奥兹，却突然问道

“那你呢？”

“我？”

利奥莱兹抬起头，利奥兹的提问让他有些诧异。

“作为拯救世界的勇者，你居然会关心我？”

“以前没有人这么问过你吗？”

“会这么直接问的，你还是第一个。”

利奥莱兹微微一笑，从地上拔出坦齐马特，悠然道：

“我会和以前一样，继续支配着这个世界，把坦齐马特丢到深渊或者地心，然后催动其他【社会】继续入侵这个世界，在这个过程中，你们会越来越强，越来越团结一致，等待若干年后，还会有新的利奥兹诞生，然后前来挑战我。”

他看向利奥兹，感慨道：

“看你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，你是那样年轻，我觉得距离这一切走向终结的日子，也不远了。”

利奥兹凝视着对方。

片刻后，他说道：

“如果我们后来越来越不争气，最后被入侵的【社会】击败了呢？”

“不会的，时代总是在前进，后人总是会越来越有想法，他们会从你们、我们这些前辈的身上学到东西，就算什么也不学习，他们身边的环境也在变化。我相信，我也知道……社会，这个多元有机体，一点不比【社会】差。”

“你那么相信后人吗？”

“我本来是不相信的，总觉得有些事情，应该在我这一代手中亲自完成。”

利奥莱兹轻轻擦着剑身，温柔地说道：

“可是我走了以后怎么办呢？”

“孩子们总归是要长大的，你不能什么都替他们做了。”

“他们要犯错，要去林子里探险遭到野兽毒虫侵害，才知道要锻炼身体，要去造成事故，才会提高警惕，要洗胃住院呆上几天，才知道不能乱吃东西——不能害怕他们犯错，也不要指望他们永远都会长记性。”

“因为他们是人，如果他们总是一成不变，那实际上就是一种顽固。很快就会变得和神族一样腐朽顽固了。”

“但，我还是很欣慰。”

他转头看向利奥兹，宝石瞳中泛着晶莹光泽：

“你们一直在进步，从未停止。”

“第一个利奥兹，连加利福尼亚都没踏出来几步，就被海兽拖进了太平洋。”

“第二个利奥兹从摩洛哥起步，横跨了欧亚大陆，找回了坦齐马特，却死在了澳大利亚。”

“第三个、第四个，在他们的基础上，迈的越来越远。”

“……到了你，才两万年。”

利奥莱兹微笑：

“才两万年，你们就能走到这里了。”

“我很高兴，倒不如说，我没有想到你们进步的这么快，虽然我知道这个过程并非我想的那般轻松顺利，你们一定也走过了许多崎岖坎坷，一定有过倒退和劫难。”

“可即便如此，你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。”

利奥兹望着利奥莱兹。

“那你呢？”

“我？”

利奥莱兹耸耸肩：

“我一直在这里，从未离你们远去。”

“你不知道两万年来，都发生了什么吧。”

“大体上是知道的，细节的话，我就看不完了。”

“所以啊。”

利奥兹说道，并开始奋力挣扎：

“你要是不知道，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，那可太可惜了。”

“别费心思挣扎了。”

利奥莱兹轻轻摇头：

“没有了坦齐马特，你是打不开这【社会】的囚笼。这次挑战结束了，我会抹去你的记忆，然后——”

“然后重新怀着满心期待，最后失望满怀吗？”

利奥兹加大声量：

“那这样，不就是把以前两个世界的轮回宿命，转移到了你一个人的身上吗？”

“也可以这么说，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嘛。”

“那到头来，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？”

利奥兹说道：

“无非是从一群人的悲剧，变成了你一个人的悲剧，双螺旋体系和轮回的困境，从来就没有走向终结。”

“终结宿命什么的话，只不过是说说而已，你应该知道，历史总是螺旋上升的，你们负责上升，我来进行螺旋。”

利奥莱兹淡淡说道：

“终结历史，那也就意味着这一切的故事走到了尽头，人类的文明啊，已经达到了超越螺旋的地步，再也不需要进步，也就不需要继续阐述——那太理想了，就如同童话故事的结尾一样。”

“故事的结尾？”

利奥兹抬头看向利奥莱兹。

“经常会有，在一段后日谈末尾，作者会以‘于是，他们击败了最强的敌人，然后幸福的生活下去。’——诸如此类的方式结尾。”

利奥莱兹转动坦齐马特，淡淡说道：

“一切叙事终结，打破循环，达到尽头，为一切画上完美的休止符——至此之后，世界不会再有悲痛，也不会有苦难，最理想完美的世界。”

“也就是说，那就意味着，你的使命也终于完成了吗？”

“不止是我。”

利奥莱兹说：

“每个人，所有为了这个蓝图鞠躬尽瘁，在这一过程中献出生命的人，他们的一切终究得以实现。”

“但是，这也是不可能的。”

“一代人，一代人，一代代人不断地为这这个目标更迭，学习、杀戮、进化、战斗、文明、贫富分化、矛盾对立、然后爆发新的苦难，进入下一个历史周期……”

“总是有革命者挺身而出，也总是在他们之后，安逸的日子演化为腐烂的温床，随后孕育出苦难的种子，继而不断激化催生出暴戾和革新，每次都是这样，每次都会进步下去。”

“我们无法打破这些循环，以现有的姿态和认识水平，还有这片宇宙，都无法想到当我们‘实现了一切后的世界’里面，还有什么可做的事情。”

“但是，我还是很开心。”

利奥莱兹抚过坦齐马特的利刃：

“就算对前途一片未知和不解，却总是有年轻人会举起利刃。越来越年轻，越来越纯净、健康、充满朝气。”

他转过身，端起坦齐马特，剑身缓缓悬浮起来。

【次元通道开启，发射坐标：（2345，7545，1211，111）】

“看到这一点，我真的很高兴。”

利奥莱兹设定好发射参数，喃喃道：

“只要有这份希望还在，长夜终将褪去，而太阳亦会升起。”

“那你呢？”

利奥兹第三次问起这个问题：

“你的苦难，由谁终结呢？”

利奥莱兹的手浮在半空。

他本应该去将坦齐马特发射出去，却在这一刻停住了。

“我，看过你的历史。”

利奥兹不断地挣扎，瓷质肌肤被刀锋刺穿割烂，逸散出鲜红的血气。

“出生时一无所有，靠着一把剑打穿星渊地球两界，开辟了一个全新的世界。”

咔啦——

他的手掌穿透刀锋之丛，瓷质的肌肤下流淌着人的血液。

“名义上你是在奴役主神，支配世界，实际上却是一个人肩负起全部的命运。”

啪嚓！吱嘎！

利奥兹撕开囚笼，将一切阻拦他的刀锋尽数弯折粉碎。

“你明明陪着自己的爱人走到了最后一刻，却又从坟墓里自作主张地复活了。靠着雷德·金送给你的源土，升变成为了【现实社会】。”

嗤。

刺入身体的尖刺被接连拔出，连筋带骨。

“从始至终，都是你一个人背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