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了你?想什么呢?”我好奇地看着他。
“想自己啊。哎,”他深深叹了一口气,这口气仿佛一瞬间让他老了十岁。
“季洁,我又想到八一五了……八一五之后,我被调去了法制处,当上了处长。他们都说我青年有为,未来前途不可限量。”说到这里,他突然尴尬一笑。
我仿佛立刻明白了他心里的想法,于是注视着他的眼睛,脱口而出:“其实你并不想当这个处长是不是?你还是更想留在一线,和六组在一起,去攻破那些急案难案。”
“我……”杨震仿佛怕我会难过,突然间换了口吻说,“不不,怎么会呢,去法制处是好事儿,要不是来了这里,咱们俩都不定结得了婚。两口子都天天在外面跑,这日子还要不要过呐。”
“好了,我还不了解你么。你呀不用老这么顾忌我的感受,我甚至比你更觉得遗憾,要不是我打到你腰里的那颗子弹,你的成就一定会比现在高出一大截。”我面露愧色,每每谈到这个话题,总要不自觉感慨一番。
“人生哪有什么十全十美呢?总要留些遗憾不是吗?”杨震笑笑,而我望着他的笑容,忽然间想起了熊丽丽的话。别人羡慕她衣食无忧活得轻松,她却羡慕其他人能和亲生骨肉团聚;别人羡慕杨震年轻轻轻身居要位,他却羡慕同龄人可以继续从事热爱之业;别人羡慕我事业有成家庭美满,殊不知这一路走来到底有多痛多累。
人生,总要有些遗憾的;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,上面爬满了虱子;此时此刻我却觉得,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;里面藏了大大小小外人看不出的破洞。这些洞不影响外面的美观,只有穿着的主人自己知道,而这些洞,主人无论用什么方法,都无法补平。
我苦笑一声,换了话题。既然补不平,就不要补了,要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,不是吗?
这时候,肚子里的小钟季突然间踢了我一下,我一愣,然后笑着把杨震的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。杨震摸到了孩子的动作,嘴角洋溢出爱意。我们俩看着彼此,会心一笑。他(她)会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呢?他(她)长什么样子呢?再过三个多月,谜底就要揭晓了,这也将成为我此生中,最重要也最幸福的一个谜底。
日子在这种期待中慢慢度过,我一边和派出所的同事找着线索,一边期待着孩子降生,而同时,新的人事调令也下来了。
谢局被调去总局,新来的局长果然是钱鸣,过几天就要正式调来我们分局了;刑侦支队队长王队被调去隔壁分局,老郑也由此升任了正支队长;这一切都和杨震的消息无差,我们又迎来了一次大换血。
这天早上,老郑特地来给我们开会。这次会议规格很高,着装和场所非常正式,而且老郑身边没有出现新的面孔,也就是说,六组的新组长,应该会从内部产生。在这之前,佟林要被调走的消息已经隐隐约约散播在了周围,大家或多或少会议论猜测,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拿得准到底谁能胜任新组长一职。
老郑清了清嗓子,非常正式地对我们讲:“各位,相信你们也猜到了,今天把大家伙儿召集起来,是有大事要宣布。”
我们个个屏气凝神,生怕错过一个字。
“各位同事,自从佟林同志来了六组后,相继破获了十六枪案等诸多大案要案,成绩斐然,得到了领导和同事的充分肯定。经过总局领导多方面综合考虑,决定调任佟林同志去总局刑事侦查队,主要负责重要案件的统筹协调工作。大家对佟林同志表示热烈祝贺!”
我们看向佟林,纷纷鼓掌。佟林站起来对着我们一一鞠躬,眼眶里蓄满了泪水,不停地说谢谢。印象里,佟林总是有泪不轻弹,这罕见的眼泪也代表了他的真心,看得出,他已经把深深把六组的经历刻在了骨髓里。
“佟林同志走后,六组组长产生空缺。经分局多方面协商,决定由----”老郑突然间卖起了关子,将我们每个人都扫视了一圈,我们被盯得突然紧张了起来,而这份紧张又由老郑突然打破“由孟佳同志担任新的六组组长!”
“啊?”孟佳大呼意外,连忙站起来问,“郑支队,你们是不是搞错了?我才多大啊,怎么可能当组长?”
“这么重要的事情,怎么可能搞错。你别激动,先坐下来,”老郑又清了清嗓子,严肃地说,“我知道你们都很意外。确实,从资历和经验上说,孟佳同志不是最优人选,但是她自打毕业后加入六组近五年以来,工作态度、工作成绩和性格人品都是有目共睹的;更何况前段时间,孟佳同志拿到了全国难得的进修名额,她在进修期间担任了学习班的班长,有管理经验,她整体表现得到了领导们的充分认可。孟佳同志虽然年轻,但是潜力无限,我们都相信,她完全有能力当好六组的新一任组长,带领六组继续延续荣光!”
大家纷纷鼓掌,热情一浪高过一浪;孟佳仍旧没有缓过劲儿来,还不知道怎么回馈大家的热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