莲瓣琉璃香炉里的线香一寸寸燃尽,轻烟袅袅四散,四围静谧良久,静的有些可怕。
落葵垂首,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包子馅儿,耳廓微动,听出京墨渐渐的呼吸不稳,想来是心绪不平,有些气结了。
京墨突然间起身退了半步,猝不及防的高举右手,三指并着,双眸直直望住落葵,声音沙哑低沉的开了口:“我,京墨,在此起誓,永生永世,生生世世,永不负水落葵,如有违此誓,永生永世,生生世世不得好死,死后不得轮回。”
这话针针见血,字字诛心,落葵倏然脸色大变,用这样狠毒的誓言来明心志,原是该令人感动的,可她却心生寒意,彻骨的寒意,向来发誓,一生一世即可,平白牵扯上生生世世,便是狠誓毒誓,听起来是用狠虐来让人安心,实则起誓之人内心已生了怨怼。
落葵心如明镜,负心欺骗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心生怨怼,怨怼如蛊,亲近之人若是心生怨怼,那么这怨怼终将化作狠毒暗箭,防不胜防。
她扬眸定定望住京墨,神情有些复杂,京墨素来心浅,即便当时再气再怨再恨,发作干净也便罢了,此番这是怎么了,也许,她默默宽慰自己,也许此番他是想用这狠虐誓言让自己相信,相信他本是将心向明月,才会看明月周围的星辰云彩都不顺眼,才会口不择言伤人伤己。
半开的窗吹进些寒冽的风,窗下一株老梅是从清风观中移栽过来的,着实有些年头了,枝干突兀嶙峋,苍劲有力盘旋而上,生出诡谲而又挺拔的身姿。
隔窗相望,那苍劲的枝干上生出点点微黄花苞,天愈寒冷,那微黄愈多,隐隐有暗香浮动。
人也莫若如此,越是困苦寒冷,越能博出非凡之姿,也罢也罢,仅凭一句誓言,并不足以看清人心,落葵就着京墨手中的汤勺吃了口粥,一眼不错的望住他,唇边逸出浅笑,眸底却无尽清寒:“罢了,以后,好好过日子罢,发这样狠的誓,不怕折寿啊。”
京墨双眸含情,深深回望着她,婚事已定,他实在欢喜异常,更欢喜的是与曲莲的事也有了定数,此等齐人之福竟真的落到他的头上,他益发体贴温柔:“阿葵,只要你我一体,我甚么都不怕,区区折寿算得了甚么。”
落葵微微一笑,话里有话:“人,总是要先惜自己的命,才会惜旁人的命。”
京墨蹙眉,狠狠哽了一哽,紧紧握住落葵的手,无限深情道:“为了你的命,我可以舍弃我的命。”
温暖的阳光入窗,在屋内流泻,如烟似雾的金波迷离朦胧,勾勒屏风上描着的西府海棠,一花一叶皆如胭脂染就。望之,繁花丽景灿若朝日艳若晚霞,幽姿淑态仿若春日乍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