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有那身披雪青色披风的玉冠男子,反倒解开披风,搭在一侧的直背交椅上,闲庭信步的薅住那男子的衣领,将他拉回来扔到地上,又缓缓走回去,斟了一盏温热的黄酒,仰脖一饮而尽。
雕花木梯上传来震耳欲聋的嘈杂声,听这声音,来人众多,几乎要踩塌了楼梯,一群身披血色长袍的男子,亮着手中的寒光凛凛的弯刀冲上楼来,有的刀尖儿上还滴着血。
为首之人是个刀疤脸儿,顶着满头鸡窝似的乱发,厚厚的嘴唇向外翻着,环顾一圈,凶神恶煞的大喝道:“都给本座滚出来,你们这等藏头露尾的鼠辈,还有脸活着,扔到喂鱼都嫌肉臭。”
地板抖若筛糠的晃个不停,低垂曳地的水红色帘幕颤抖的像狂风过水,良久,藏头露尾的人终是没有走出来半个。
刀疤脸儿嘿嘿一笑,身形闪动,弯刀从腰间弹射而出,快如一道白光,接连掀翻了几张老榆木桌案,夹着风声斜钉在了墙根处的桌案上,刀尖在桌案上对穿而出,嗡鸣着颤动不停。
而桌案下的人登时大声惨叫起来,声音都变了调儿,连滚带爬的躲到了角落里,唯一一张没有被掀翻的桌案下,屁股朝外的那个人显然已经吓傻了,不叫也不动,只是身子下头漫出一汪水,将贵重的云锦暗花长袄浸透出一片水渍,带着微微的腥臊气。
端坐桌案旁的玉冠男子却岿然不动,横在眼前的这柄弯刀,落在他的眼中,只是道寻常的下酒菜,他默然瞟了一眼,伸手夹了一筷子宸肉。
彼处,在弯刀擦着桌案肆虐之时,刀疤脸儿也没闲着,明明身形离屏风尚有几步,但他血色衣袖微微起伏之下,竟有一股狂风席卷而过,虎啸之声大作,将十六架紫檀屏风吹了个七零八落,这价值千金的不菲之物在倒地之前,又被刀疤脸儿劈空一脚,竟从大开的长窗冲了出去,径直砸进了边上翻滚不停的江水中。
只听得“咚”的一声,江水溅起丈许高,随之传来一声暴跳如雷的怒骂:“去你大爷的,哪个王八羔子乱扔垃圾,砸了小爷我的船,小爷这船可是新做的,涧边木堂的手艺,价值千金,你个混账玩意儿赔得起吗。”
刀疤脸儿短眉倒竖,反手一挥,洞穿在桌案上的那柄弯刀蓦然拔出,冲着窗口飞跃而下,只听得窗外一声短促的哀嚎,紧跟着有重物落水,溅起丈许高的水花,从窗口溅到屋内,而水花里裹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弯刀,刀尖上还滴着粘稠猩红的血。
屏风后头的人一个摞一个的倒伏在地上,从呛人的灰尘中回过神来,看
到的恰好是这一幕,顿时吓得连叫也不会叫了,短暂的寂静后,这屋里的腥臊气益发厚重,已然冲淡了饭菜香气,显然无法再安稳的吃下去了。
玉冠男子叹了口气,掸了掸衣袖上染得薄尘,冲着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小伙计扔了两吊铜钱,淡淡道:“去买上好的沉水香来,去一去这尿骚气。”
小伙计早已吓得掉了魂儿,哪里敢接这钱,只低眉顺眼的抖着身子不敢出声。
刀疤脸儿握着弯刀,刀尖儿冲着玉冠男子点了点,冲着左右大笑道:“瞧见没有,这还有个没吓尿的,这庐陵城中还真有些高人呢。”
左右的血袍男子附和着哈哈大笑:“可不是么,大哥,这种杂碎哪里用得着大哥动手,平白弄脏了衣裳,小弟们也就料理了。”说着,这些男子摩拳擦掌,亮着弯刀霍霍向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