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葵愤恨不已,略一闭目,令那湿润逆流回心,却发现原来所有逆流回心的泪,终究都会变成心间的一场大雨,她的心间,早已落下漫天遍野的血雨腥风,脸上却仍波澜不惊,平静道:“青公子在幻境中究竟面对的是何人,莫非自己不清楚么。在幻境中究竟出了何事,青公子全然忘了么,真难为青公子,竟还有脸提幻境二字。”
这一语,将空青逼迫的无言以对,他紧紧握住掌心的一点红芒,一同握住的,还有想要催动情孽的那个念头,他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,多待一刻,他都无法克制想要催动情孽,即便从此她没了心智,她不再是她,也在所不惜。
四围里静谧良久,竟不知空青是何时离去的,落葵只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,她双手紧紧抓住锦被,屏息静气,像是被无数枚锋利的刀刃刮过皮肉,觉不出到底哪里痛,只觉得浑身都痛,那无以言说的绝望在心底蔓延,吞噬尽周身温情,情孽在灵台蠢蠢欲动,她耗尽了周身乏力,才催动百蛊之虫将其一口咬住,咬出齿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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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弯弦月悬在横斜的干枯枝头,像是染了蒙蒙一层薄灰,格外暗哑惨淡。一重又一重屋脊在月色中冷冷起伏,一盏接一盏的昏黄灯盏在廊下低垂,被夜风拂过,像两只鬼眼不停的摇曳晃动,暗影无声的被扯成破碎的涟漪。
太白山里雪大风急,积雪压弯了空落落的枝头,偶有枯枝不堪重负,被积雪压断,重重跌落在雪窝中,激起一片纷纷扬扬的新雪,在虚空中织成朦胧的雪雾。
雕花青石板路铺就一条蜿蜒的上山路,这条路上的积雪被清理到了两侧,掩盖住了枯黄的矮丛,滴水成冰的冬夜中,石板路上结了一层薄冰,在月色中折射出剔透光华,轻轻一踩,破碎之声传的极远,打破了静谧无声的夜。
天一殿修建的气势恢宏,琉璃顶子白玉砖,大殿四角搁了四座落地赤色珊瑚灯座,高三尺有余,枝格交错,如同一株株火树,枝丫间则放置了十八盏珊瑚珠雕成莲花烛台,错落有致,玲珑剔透,与珊瑚灯座浑然一体,烛台中没日没夜的燃着手臂粗的明烛,烛火的映照下,血红的光泽四围悠悠流淌。
此地乃是此宗议事之处,明烛之内混合了昆仑紫真檀,与烛火一同,没日没夜的在殿中飘飘荡荡,此香极为罕见,染衣数月不消,入心凝神静气。宗内一应大事要事,皆是宗主江芒硝与各位长老,各峰首座在此处商议定下的,江芒硝执掌天一宗数十年,最令人敬服的便是从不独断专行,即便不听长老与首座的逆耳忠言,也一定会听夫人的枕边甜言。
月上中天,高大的古树枝丫错乱,在半弯皎洁的明月中投下斑驳暗影,一只宿鸟不知受了甚么惊吓,蓦然扑棱双翅冲天而去,扯破静谧的夜空与月色,将月中绰约的影儿搅得粉碎。
一簇寒风低低掠过天一殿前的回廊,那两盏斗大的灯笼细微的摇曳了下,随即便是一派平静。
此时的天一殿空无一人,寂然无声,唯有烛火不停的摇曳。
那簇寒风吹过沉重的紫金殿门,只听得“吱呀”一声轻响,像是秋虫在草窝中低不可闻的鸣叫了一声,殿门轻轻闪开一道缝隙。
寒风裹着个黑影儿,从殿门处一闪而过,静悄悄的掠进了天一殿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