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黛陡然退了一步,转瞬却又冷冷笑起来:“太子殿下给姐姐的心痛,我都悉数还在你的身上,他看了你的痛,心里只怕会更痛,说起来我还算是赚了,退路。”她迎向烛火映照下的轻尘,脸庞冷白的不似活人,冷笑一声:“天帝给了他一万年的时间去找你,许他只要你能重回仙班,便让他娶了你,否则便要娶了姐姐,姐姐为了他,耗了万年的青春光阴,如今万年已到,可你仍是个凡人,他也仍不愿迎娶姐姐,伤了姐姐的心,只要能让姐姐往后不再伤心,没有退路有什么要紧的。只要你与太子殿下心里不痛快,我心里便痛快了。”
青黛掐了个诀,落葵心间的金光大盛,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抽痛再度袭来,她只觉眼前那一只烛火渐渐变成一双,又渐渐变成一排,最后朦胧成一片,在震耳的砸门声和一个陌生女子的惊呼声中,昏了过去。
半夏一言不发的领着几个人如风般冲进来,紧紧抱住青黛,再任由他们如风般将落葵抱了出去,毫无阻拦之意。
良久,青黛满头满脸皆是水渍,说不清楚是泪痕还是冷汗,一双眸子毫无神采的瞪着,口中喃喃道:“为什么,为什么,明明只差一点点就要成了。”她抱住半夏,来回晃着,急切道:“姐姐,姐姐,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走,为什么要让泽兰带她走。”
半夏抚着青黛的头发,唇边蕴着冷笑,咬着牙道:“我知道你是心疼我,才对她下这样的毒手,可若她真的死在你的手上,空青雷霆震怒之下,我也保不住你。至于泽兰,这宫里无论泽兰作甚么,都是没人敢拦着她的,谁伤了她半分,天帝便会让那人生不如死,你也知道,凡人有了仙者的孩子,生产之时便是九死一生,如泽兰生母那样生下孩子,灰飞烟灭的已是万幸,最惨的便是如空青之前的侧妃那样母子俱亡。”
“姐姐,即便她真的死了,那也是我的罪过,我受着便是了,只要姐姐能安安稳稳的做这个太子妃就好。”青黛紧紧握着半夏的手,一阵阵抽泣声,皆打在她的身上。
“好了,青黛。你往后不可再如此莽撞了,即便要害人,也不能与旁人留下把柄,你今日已毁了大半她重新结好的神魂之力,她再想重回仙班,便没有这般容易了,我的危机也算是暂且过去了。”半夏替她拭去眼泪,伤痛与冰寒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,当年自己与落葵曾是至交,落葵对空青的芥蒂有多深,有多恨,她自然是一清二楚的。
她知道,其实空青是不敢令落葵想起过往的,当年她宁愿自毁元神,也不愿再与他相见,可知误会深重,她若重新想起一切,难保会再次弃空青而去,她在心底冷嗤一声,如此两难,还真是难为他了。只要落葵仍是个凡人,那这太子妃的位子便仍是自己的,若她重回仙班,便会离开空青,那这太子妃的位子更是无人能动了。
青黛摇着半夏的手,轻声问道:“姐姐,若是太子殿下执意不做太子了呢。”
“不做太子,天帝盛怒之下,恐怕会彻底断了落葵的轮回之路,空青怎会看不明白,他不敢冒这个风险。”半夏冷笑起来,一声声盘旋在宫室内,惊起一双双宿鸟。
九重天,天枢宫。
一双手在落葵苍白的面上来回摩挲,良久,空青回首,红着一双眼眸问道:“度厄,落葵的神魂灯如何了。”
度厄星君低声回道:“伤了大半的神魂之力,重回仙班是难了,恐怕还要睡上一阵子了。”他抬眼望了望空青,低声续道:“不过,幸好泽兰帝姬相救及时,神魂灯未灭。”
他尚未来得及说话,玉枢便过来回禀,天帝召见太子殿下,他紧握着一双手,怒火中烧,正欲跨出殿门,却被广丹拉住,缓缓道:“老六,父君定然已经知道她的事了,你千万克制些,眼下她这样,你不能再与父君当面争执,否则真的要害了她的性命。”
空青深深颔首,哑着嗓子道:“二哥放心,我有分寸。”一个时辰后,他沉着脸色回来,默默饮了一盏茶,道:“父君罚了青黛下界历万年凡劫。”
“父君这也是顾念你,才会这样重罚她,你也要体念父君的一片苦心。老六,你原本只需每隔三日,用神魂之力养护她一回就好,可此次她的神魂伤的厉害,你每隔两个时辰,便要施法一次,直到她临产,你知道这么做对你会怎样吗。”广丹一脸愁容,眉眼挤到了一处,难看至极。
空青只不言不语,掐了个诀,一道寒光没入落葵的心口,一盏茶的功夫过去,他已是脸色苍白,大汗淋漓,方才收了法术,沉声道:“二哥,你不必说了,我与她早就已经生死一体了,若她不存于这世间了,我绝不独活。”
广丹长吁一口气,缓缓道:“罢了,我每隔一日,便来替一替你,虽说我的神魂之力没你的那么精纯浑厚,但也勉强能用罢。”他止住空青正欲出口的感激之语,笑道:“我可不是为了你啊,我是为了我自己,原本我下一个万年天劫就全靠你了,如果你伤着了,我岂不是要灰飞烟灭了,我还想等着紫苑回来,一起过日子呢,可不想死的这么早。”
凉风乍起,一阵阵卷进殿内,帐幔微动,一盏盏灯火摇曳不定,烛泪一层层淌下来,堆起千层雪。
手边的茶早已冷透,泽兰忙续了些热水递过去,抿了下唇道:“六哥,她这一睡不知要睡到何时去,你这样不吃不喝,她尚未醒来,你便要熬垮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