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军依旧躬身沉沉说道:“贵人放心就是,世子一切安好。”
她微微颔首,扶着马清的手,登上马车,车轴闷闷之声破空传出老远,如长长的叹息声,心绪恰如烙在西墙上的虬枝繁复盘错,没来由的烦乱不堪。
在马车中,落葵倚着车窗枯坐了一整夜,直到远远望见红墙碧瓦,迤逦渐近,她才收回遥遥远眺着四方天幕的眸光,离开时是心怀期盼,再度回来,心间已换了天地,心底如冰封古井难起一丝波澜,这世间的百转千回,岂能都瞧得清楚,她只盼着的自己更加的眼明心亮些,将何为真情谁是假意看的更分明些。
“主子,泽兰来了。”落葵方才在殿内坐定,还没来得及平缓心绪,马清便紧跟着进来回禀。
她忙着起身,还未看清楚来人的模样,手就已被紧紧握住,哽咽声入耳:“姐姐,可算是回来了,这么大的事儿,也不和妹妹说一声,快,让妹妹瞧瞧。”
落葵强颜欢笑道:“是怕给你惹来麻烦,才瞒着你的,妹妹可别怨我。”复又拍着泽兰的手,笑道:“可瞧出什么来没,可少了头发丝儿么。”
“妹妹怎么会怨姐姐呢,担心都担心死了,姐姐还有心思说笑,可知姐姐走的这些时日,宫里闹成什么样儿了。”泽兰“扑哧”笑出声来。
她抿了唇角浅淡一笑:“还能闹成什么样儿,左不过就是有人抖了威风,有人等着看笑话。”
泽兰心知她不痛快,重重握了下她的手,劝慰道:“话说回来,殿下心里还是有姐姐的,若非殿下授意,妹妹也是进不来绯烟宫。”
落葵点了点头,抿了口茶,并不置可否,有心无心,她原本以为自己看的很分明,可时至今日,她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心,更何谈看清楚旁人的心。
泽兰侧目瞧了瞧落葵的神情,淡白的日光落在她的面上,似薄烟轻笼,眉目皆朦胧起来。泽兰张了张口,终没有说出什么,只微微低垂眼帘,指尖微动,捻着窗下低垂的碧色缨络,似是有些心事,半响后方才拿定了主意,握住落葵的手:“姐姐,有件事我在心里藏了许久,说了怕给姐姐惹事儿,不说又......”
“如今的我还会怕事多吗,不妨事,你只管说。”
“就是姐姐出宫那日,我来看姐姐,谁知姐姐没看到,却在芙蓉池边瞧见了珍嫔与一个男子私相授受,那男子并不是她宫里的属下,事后我着意打听了下,那是才回京不久的谨亲王。”泽兰缓缓道,却在最紧要处停了下来,眸光似水流转。
落葵一惊,腾的起身道:“他们二人瞧见你了吗,还有谁知道。”
泽兰摇摇头道:“他们二人都没有瞧见我,只有惜昭容,她仿佛也瞧见了,还瞧见了我,且警醒了我几句。”
窗外光晕流转,自云端渐渐淌出金色华彩,日光透过雕花窗格漏进来,映在那一袭滚了金边的裙上,漾起刺目点点光芒,彼时风起,树影掩住日光,光芒散尽,一切皆仿佛是稍纵即逝的似锦繁华。
落葵沉凝许久,最后狠狠灌了一大口茶,饮得急了,憋得面颊绯红,平息了会儿,方才缓缓道:“此事事关重大,你别再与旁人提起了,免得引来杀身之祸。”
泽兰眸光暗淡,点点头道:“我是打心眼儿里不愿意惹是非的。”旋即却又笑颜如花道:“姐姐放心,我知道孰轻孰重,只是惜昭容那,谁知道她会不会守口如瓶,她与珍嫔素来都是与芜花交好的。”
“说了又如何,只要咱们不将此事说破,不借题发挥,行事小心,想来她们也是不敢行杀人灭口之事的。”
话虽如此说,可心下仍是阴霾不散,毕竟知晓了旁人的密事,往后只怕多的是惴惴不安的日子了。
二人又拉着手一面品茶,一面叙了叙落葵离宫后的种种,不过,她自然隐去了与谨亲王相见之事,甚至于连受伤重病,也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带过。
眼见已是暖阳高照,临近晌午,是用午膳的时辰了,泽兰起身告辞,马莲陆续摆上了膳食,望着落葵笑道:“主子在外头,想必没吃好也没歇好,奴婢备了几样您素日爱吃的,您尝尝,补补身子,往后日子还长着呢。”
落葵瞧见马清几次偷瞄她的神情,面露迟疑难色,遂低低一叹,望着她笑道:“有什么话就说,别吞吞吐吐的。”
“小姐,奴婢......”
落葵却摆了摆手,道:“马清,从今往后你要改个称呼了,今时不同往日,往后要避讳一二了。”
马清微微一怔,诧异神情转瞬即逝,点点头:“是,主子,奴婢是想问,谨亲王,谨亲王与珍嫔的事,主子打算如何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