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三天,首先是整个天长府,然后是整个越中,都被“离乡入山诏”惊的动荡不安,越国百姓顿时陷入犹如末日般的恐惧之中。
当夜,整个古礼城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人群,无论是官员还是军民,全部在紧张无比的搬运东西。车马,一时间成了最紧俏的东西。
昭国王府中,也在紧张的装载金银细软和贵重物品。但是,作为家主的陈益稷,没有丝毫惊慌之色。
“殿下,趁现在城中乱成一片,是该动身了。”一个年轻人大模大样的坐在陈益稷对面说道。
这个年轻人穿的衣服,似乎是个随从,但他完全没有随从的丝毫觉悟。
相反,陈益稷对他却很客气。
“陈先生,不是本王多疑,本王一旦降了大元,就没有退路了。陈先生与本王相处数月,也算朋友一场。请陈先生实言相告,大将军真能向大皇帝举荐本王为新王?”
这个年轻人也姓陈,名叫陈羽,齐鲁人氏,不但是崔秀宁老乡,也是她的学生。
特务陈羽进入安南几个月了,终于成功接近陈益稷。随着元军屡战屡胜,陈益稷降元之心更加坚定,陈羽干脆“挑明身份”,说自己是元廷之人,为大将军招降来的。
陈益稷顿时大喜,将陈羽待为上宾,希望顺利降元。
陈羽心里鄙视陈益稷的为人,口中说道:“殿下宽心便是。大将军一定会举荐殿下为新王,陈羽绝不会欺瞒殿下。”
没错,按照计划,李洛的确会举荐陈益稷为新王,通过陈益稷作为傀儡,吸引安南百姓出山当顺民,再利用陈益稷,干掉安南的硬骨头。
历史上,元廷本来就打算立陈益稷为傀儡的。
但是,所谓新王,压根不是陈益稷想的那样。李洛绝不会建议元廷立陈益稷为安南国王。元廷大胜之下,也绝不会再让安南得到高丽的待遇。
安南,像日国那样,会直接变成一个行省。一个不断反抗又不断被元军镇压的、直到流干反抗之血的新省。
等到元廷驻军杀光安南的硬骨头,到时唐军南征,就能轻轻松松将安南收入囊中。
那么,李洛到底打算建议元廷立陈益稷为什么王呢?
是交州王。
交州王和安南国王,说起来都是王,可那差别,乡间老叟都知道。
交州王,不过是个爵位,与元朝云南王,镇南王一样的爵位。
可安南国王,却是一国之君。这能一样么?
李洛答应举荐陈益稷为新王,却没说是什么王啊。
陈益稷见陈羽说的如此肯定,顿时更加放心了,笑道:“那本王就谢过大将军举荐扶持之恩了。陈兄弟,本王是个念旧记好的人,等本王做了新王,一定不会亏待陈兄弟。”
陈羽装出欢喜之色,“那就先谢过大王了。”
陈羽的称呼从“殿下”变成大王,让陈益稷听了受用无比。
“好,那咱们晚上就走。”陈益稷道,“还有几位大臣,与本王一起走。”
西门守将是他的门下,早就被陈益稷说服一起降元。所以,陈益稷可不是单枪匹马降元,而是带着三千禁军的。
等到半夜,趁着城中仍然乱糟糟,陈益稷的车队来到西门。早就得到命令的西门守将林延年,立刻打开西门,率领所部兵马,护着陈益稷北上,寻找元军。
直到半个时辰后,忙得焦头烂额的陈晃,才得到陈益稷,林延年和几个大臣叛逃的消息。
“陈氏败类!乱臣贼子!不配为太宗血脉!”陈晃气的差点吐血晕厥过去。
可是,陈晃毕竟不是昏聩之人,他很清楚,不能追击陈益稷。城中本来就只有两万禁军,林延年带走了三千,还剩一万七千。
这点子兵,实在不能消耗了。
还有一个陈晃无法宣之于口的考量,让他最终没有下达追击陈益稷的旨意。
万一大越无法翻盘,自己父子殉国,那么有陈益稷降元,得到一个高丽的待遇,保住陈氏宗庙不灭,也算不幸中的万幸。
毕竟,这个五弟虽然是个无耻败类,但终究姓陈啊。
真要到那一步,那么今日自己不追击他,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,给陈氏一个机会。
就算为陈氏宗庙保留一个退路吧。
陈晃作为一个安南历史上的明君,他的胸襟和格局,绝对不是陈益稷可比的。他考量的一些东西,也是臣子们难以理解的。
“今日方知玄宗之难矣!肃宗灵武自立,而玄宗认之。非不能废其帝号,乃为平叛大局,实不愿耳。”陈晃暗自长叹,心中一片凄凉。
第二天大早,陈氏父子祭祀完太庙,古礼城十来万人在安南朝廷组织下,冒着细雨出了南城,浩浩荡荡的“西狩”天长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