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于大帐中还有不少汉将,所以欢脱等蒙古色目将帅也没有太过于放肆。起码,赵显就算再是傀儡,名义上也还是宋主。
“官家呵,检阅完了事,这就回了去吧。”欢脱用生硬的汉话说道,还敷衍的抱抱拳。
意思是,你的事也完了,赶紧滚蛋。
赵显之前看到满脸横肉,目光阴鸷的欢脱,会吓得打哆嗦,而此时,他不再害怕了。
莫度都准备好了,事情多半能成,他也不怕了。
赵显深吸一口气,对一个投降大臣使个眼色。
那大臣取出一卷犀牛角的诏书,大声道:“官家有旨意!众将跪接!”
什么?
欢脱等蒙古色目将领面面相觑,什么旨意?赵显不过是个傀儡,何时能自己下旨了?难道是留梦炎让他下的旨?
想到这里,欢脱等人虽然没有下拜,却也没有阻止。而在场的汉将,却全部下拜。
“门下…我大宋自恢复中原,理应主权在我…可元军仍在,国政不出赵氏,皆由奸贼留氏,秉承元廷之意,擅作威福……是可忍而孰不可忍矣…”
什么?汉军将领们固然惊愕万分,欢脱等人勉强也听懂了,顿时又惊又怒。
“来人,拿下赵显!全部拿下!”欢脱大喝道,“反了反了!”
与此同时,莫度也大喝道:“动手!”
大帐内十几个汉将同时抽出兵器,大帐之外也爆发激烈的喊杀声。
“杀鞑子!保护官家!”
“都统制等人是鞑子!杀了他们!”
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大量甲士,怒吼着挥刀杀入大帐,和欢脱等人的戈什克站成一团。
“你们要还是大宋之臣,就杀了他们!”赵显指着欢脱等人喝道,“唐军北伐就在眼前!不要再怕鞑子!”
剩下的汉将们愣了一下,却没敢立刻动手。
赵显脸色涨的通红,“你们要抗旨么!朕让你们杀鞑子!”
汉将们再也没有犹豫的纷纷抽出刀剑,率领亲兵参与战团。
巨大的军中大帐,到处都是刀光剑影。双方上千人惨烈厮杀,只有数十人护着赵显和莫度等人。
而广大外面的士卒,由于没有命令,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都不敢擅动。
可是很快,他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。
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卒攻入大帐护驾,欢脱等人最终被乱刀分尸。当然,强悍的蒙古色目兵将,也让宋军付出了很大的代价。欢脱一人,就格杀七八个宋军,勇猛无比。
将大营中的蒙古色目人斩尽杀绝,赵显才重新在莫度等人陪同下,召集众将,在任命一个叫莫度指定的马羌为都统制,一番人事安排之后,彻底掌控了兵马。
接着,莫度下令封锁大营,禁止传出任何消息。
做出一番安排之后,莫度才带着赵显返回开封。
这一切,竟然没有惊动在扬州的元军。
就连地方官也没有想到,滁州大营的兵权,竟然易主了。
…………
长江北岸,安庆府。
安庆府是沿江分布的重镇。如今的安庆府长江沿岸,被知府王四郎经营的可谓“固若金汤”。
经过王四郎一年多的努力,安庆府两百余里的江岸,当真是三里一堡,五里一垒。所有容易登岸的地方,都是障碍重重,陷阱密布。就是江边的浅水区,都钉满了密密麻麻的木桩。
数万乡勇和五万宋军,被布置在安庆防线上。使得安庆防线成为仅次于扬州防线的第二大防线,属于淮西防线的中坚。
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安庆的战略位置重要,也因为知府官人王四郎的政绩卓著。
“一处有警,烽火一起,众军皆聚!唐军若渡江北侵,管教它举步维艰,进退维谷也!”
“但有此江防,赖将士死战,则我大宋江山稳如磐石矣!”
“国家生死存亡之秋,正是臣子披肝沥胆之时!只要我等文官不爱财,武将不怕死,则李唐奈大宋何!”
一句句震耳发聩的话语,风骨嶙峋,掷地有声,响彻在两淮之地。如今王使君的能臣干吏之名,已经飞出两淮,整个中原都知道了。
为官不识王使君,便做宰执也是昏。
这句话,可不是说说的。
因为王使君,为了抗唐大业,对淮西江防可谓呕心沥血。可以说,安庆府的衙门不在城中,而是在小孤山,那是是最容易观测唐军动向的人。
王使君为了江防重务,可以天天巡视江岸,加固工事,训练乡勇,以至于废寝忘食,三过家门而不入。
谁能做到?
听说,就连京中留太师,都很满意王使君,很快就要提拔王使君为沿江制置使,兼任淮西制置使!总督淮西军政大权。
这可是封疆大吏啊!
可王使君明明很快就要提拔,却仍然照旧致力于江防,心志如铁,功名利禄亦不能移,当真是干城典范。
此时,大名鼎鼎、声望日隆的王使君,正一如既往的在小孤山观测对岸敌情。
江风吹着王四郎黑瘦精干的脸庞,吹动他破旧的官服,显得他更有一种嶙峋坚韧的风骨。
王四郎的目光从对岸收回,对身后的大群属官铮铮说道:“淮西是啥子?淮西古称北国克星,大宋御三家!”
“尔等晓得为啥子嘛?”王使君的一口浓重的川蜀乡音,此时不但不让人觉得有趣,还让人听着更加提气。
“那是因为,淮西汉子能打嘛!响当当的汉子哟!哪果怕哪果!只要你们做出样子来,龟儿子的唐军,打不下淮西!”
“越是舍不得自己的脑壳,那脑壳就掉滴越快!你要是不怕他,那你的脑壳也不得掉!为啥子?狭路相逢,勇者胜!”
众官纷纷拱手:“使君之言,我等记下来了!淮西江防,眼下固若金汤,唐军过不了江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