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七十九章 凌字楼,云字楼

酒剑四方 凉凉不加班 1627 字 1个月前

铁中塘难得言语颇有些生硬,抬头端量眼前少年,“那人嗜赌成性,早些年家底着实还算殷实,可入京城不消几载,便已是在青楼赌坊败光家财,如若那位碧琼姑娘当真赎身,携带些银钱跟了此人,云老弟以为,他便能严于律己,回心转意,同那姑娘举案齐眉,过安生日子?”

云仲思索一阵,只好摇头。

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话未免有失偏颇,世上向来有那等浪子回头的先例,但也不过是寥寥几人,更何况是那位嗜赌成性,且心念叵测的年轻人,大抵已是病入膏肓,再难回头。

“云老弟兴许仍有微词,可我落脚京城当中,战战兢兢经营泊鱼帮多年,见人见事太多,才发觉唯有人心二字,最是经不起推敲,为赌资卖儿卖女者,因嗜酒如命典当过冬衣衫,冻死在城门外者,凭家室显赫为霸占良女,使手段害人家破人亡者,在这座徽溪格外多。”

“一眼望去,人人大多皆是穿华衣乘香车,彬彬有礼,腹中文墨如江河海流,三言两语,便知晓是大家之后,可晚间出门,总觉得这白日里至热闹的地界,鬼气森森,似是误入阎罗,剥离身上衣衫,人不像人,鬼不像鬼。”

“很多时候坏就是坏,没有回头一说,与其留着他待到有一日洗心革面,倒不如我等径直杀之,免得日后再起祸端。”铁中塘缓缓道来,冲眼前神情复杂的少年笑言,“许多事官府不管,只好我泊鱼帮替官府管,除去祸害,想来也是一桩善事。”

一旁老者突然笑起,前仰后合,连连摆手走下楼去,并不开口。

云仲思索很久,抱拳拱手,“受教了。”

铁中塘依旧是困意十足,吩咐小二拿过一坛酒水,便是打道回府,睡上个回笼觉,也好养足精气神,应对明日繁杂事,先行告辞,只剩凌滕器与云仲坐到门口那张酒桌处,两两无言。

“那小子所说,在你看来,是对是错?”老汉呵欠两声,似笑非笑望向眼前的少年,后者望向楼外长街,春露已涸,眼中神情莫名。

“前头半段,说得其实中肯,可后半截,如何想来都是有些不对。”云仲回过神来,端起面前茶汤饮过一口,顿时觉得五脏六腑暖意齐来,淡然开口自嘲:“若不是因为南公山那三字,那位诓骗青楼女子的年轻人,即便是泊鱼帮亦不会管,更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将这人尸首悬于客栈地界,归根到底,是为让我知道,泊鱼帮对我这南公山弟子高看,连带同南公山交好。”

“倘若有一日我因经络损毁大半,再难修行,被南公山逐出师门,想来我即便将此事说出,受罚最重的也只会是那位兰袖亭的孟熙荻,至于那位年轻人,至多是挨顿揍,虽说是京城第一大帮,也不至于平白无故惹火上身。”

凌滕器面皮流露出些欣赏之色,促狭开口,“老夫还以为你们这些个山上仙家走出的弟子,才入尘世眼高于顶,半点心机城府也无,如今倒是看走眼了,着实难得。”

“其实最错的一点,还是在于那句泊鱼帮替官府来管。”云仲将长剑摘下,搁于桌间放好,轻轻捏去剑穗处缠绕的竹叶,“深究起来,有些事尚不在当今法度之中,泊鱼帮肯管,一定不算什么坏事,但这种念想,却是犹如在两座千万丈高山之间悬丝迈步,岌岌可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