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这头鸿雀的来头,则更是叫人心惊些,即使是道人手眼通天,修为玄妙,照旧难以窥见其来头,只觉云雾同整座沣城勾连,只需鸿雀心意稍动,沣城不论天地万象,或是四时风雨,皆可由鸿雀一手扭转,端的是玄奇伟力,妙不可言。
道门中人最是能坐得住,且不论精修道法求个超脱明悟,即使仅是在道观当中枯坐,参悟年月流转,亦是相当为难城府,倘若心思无定,城府不足,则断然难以安下心来,寻常道门中人如此,何况是沣城当中皆认的道门门主。擒鸿过后足有两三月光景,公孙槃从不曾出过城主府,一来是为看守住这头能化人形,来头甚大的大妖。二来则是欲凭自身道行,捋顺出沣城当中秘闻,可否是与眼前这头大妖有所牵连。
不过如今瞧来,原本那位看似掌权的沣城城主,大抵当真未必能有甚实权,反而是对这头祸乱一城的鸿雀多加恭敬,即使不甚分明,而是十足隐晦,照旧被公孙槃瞧出些许端倪来。
而公孙槃最觉古怪之处在于,似乎自打从出手镇压鸿雀过后,身在此城当中,举手投足,皆似神魂交汇,即使是外丙城连同两座中乙城受古往今来难有之天灾,好似只需自身念头微动,即可使大灾平复,这等玄妙神通,即使是公孙槃自认修行多年,亦是从未有过,可不知为何,每逢要动神通止住天灾时,念头就骤然回转,竟是冷眼观瞧这场灾祸绵延至今,不消去想,即知尸骨成丘惨状。
“你我本来便是一类人,我冷眼观瞧沣城种种事,袖手旁观,道兄则亦是如此,凭我所见,能成事者即需此等本事,便是沧海桑田,人逢大难,依然能维持住性情,依然可高居莲台者,才能得道之根本,所谓越五境秋长生的本领,唯有此最重。”
平日里皆是横眉冷眼的羽衣男子忽然之间朗声笑起,只是这笑声的确不中听,“可莫要怪我一人招引来如此大灾,这旷古绝今天灾既成,分明唯有兄台一人能伸手平息,然而到头来同我一般,不也是置身事外?以道长这般本事,扭转这人间惨相只需折损一线修为,然而却是同我一般,安然稳坐到这城主府里,静观其变,果真是敲打得算盘震山响,沣城岂止千万里地域,怕是连城外人都能听见那算盘响呦。”
“说到此,道长可知沣城原本名讳?”
公孙槃面皮本已有阴晴不定迹象,听闻此话摇头,“并未听过有甚其余说法。”
“酆都阴惨,判官止步。”羽衣男子咧嘴笑笑,“纵观沣城已有无穷年月存世,然而每相隔百来年岁,当中必有空缺,道长心思过人,必能想通这当中的症结所在,本来不欲如实相告,但念在难得有同路之人,就无妨做个顺水人情,送与道长。沣城从来就不是什么天下无出其右的雄城,更无所谓人间一说,旁人自以为入此城中乃是难求的好事,可连人间都不算,酆都百鬼夜行,森罗府狱所在,又岂能得来善果,这场大灾乃是我一手定下,为的就是防备夜长梦多。”
公孙槃眨眨眼。
又低头瞧瞧自个儿这身道袍,忽然之间有了些许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