颐章皇城甚是雄伟,往昔内城有统共八门,而后又分出八门,头些年来更是兴修扩城,自本来一十六门,再分出十六门,东南西北四方通透,三十二道宏伟城楼连天,最是气度雄浑。大抵寻常城池,得以有四门,就已算是好大气魄,更有甚者皇城王都,兴修一十六门,意在同别地数国彰显强盛。既是皇城重地,却偏设有三十二门,通透便利,隐意便是此国富庶安宁,既无需忧心有朝一日,遭人凿穿边关,直杀奔京城,亦是无需担忧,有山上人刺王杀驾,底气甚足,最是显露气魄之盛,身居西南,虎视
天下。直到当今有这般气魄壮怀者,仅有权帝一人,即使连年以来行将就木,却是始终不容天下数国小觑。
三十二门中,有北落师门,但地处甚偏,皇城百姓进出,极少有人自这处北落师门通行,可落在袁淳当下所见,此北落师门,连同天象之中的北落师门,皆是甚为虚暗,可惜迟迟不敢断言,终究是关乎颐章一国气运事,不得马虎大意,因此通宵达旦耗费心意甚久,劳心费神之下,再难维持心思推演天机,险些昏睡过去。
袁淳心思稍散,老监正就有所觉察,但不同于往昔时日,以往时节,多半老监正惜才,总是要和颜悦色同袁淳交谈,此番神情却甚是肃然,使怀中细竹敲了敲袁淳头顶,而后自顾离去,坐于官道外一处平石处,而后才是看向垂头丧气,很是蔫头耷脑的袁淳,示意后者席地而坐。
难得袁淳新换上身灵台郎的衣衫,乃是头前两日在宅院中寻来,自如山杂物里好容易取来这么身整洁干净衣裳,如今瞧见老监正示意自个儿席地而坐,当即很是犹豫,磨蹭半晌,还是不愿坐到那方平石处。
老监正却是不加理会,自顾坐到平石处,甚为太史监监正,虽俸禄甚厚,但穿着打扮,历来干净简朴,一身监正卦衣已显古旧,单单瞧上两眼,就晓得浆洗过许久年月,然而老监正从来不曾在意,仅是言说占卦巫蛊行当,如何都
能厚着脸皮说是半个修行道中人,本是身外之物,何苦终日求那份颜面。
“连我都算不出,你这身衣裳,究竟是从何处寻来的,大抵算计往后十数年是否能风调雨顺,都比这容易太多。”
已至拂晓时节,天色却依旧昏沉沉,不见丁点旭日将吐端倪,远空浓云胜似千军万马。
每逢大事将临,天象天景,亦要一同赶来凑上些热闹,虽不见得有甚道理,然而在堪舆求道,揣测吉凶的行当而言,这等场面,多半见怪不怪,但此时天景,着实令早已习惯足不出户,一向不愿抬头的袁淳颇觉心底寒凉,分明夏时未过,冷风萧瑟,天涌异相,最是折腾人心念。
“没怎么穿过整洁衣裳,自然不舍得这身衣裳染尘,不曾见过遍地烽烟,人比草贱的战时景致,亦自然会觉得,断然不会有那么一日,往往人们都因侥幸二字,能蒙混过一生,而又因侥幸二字,总觉得能信过自个儿运气,赶不上烽火狼烟的时局,但我等算计天公心意的,又岂能不知分久必合的道理,只是在这分合间,涂炭生灵,钱粮易主,权势转变,更胜过天数无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