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人间北境闲逛足足有数月的挑南山与韦尚,足能在整座大元边陲闲来无事逛荡过许久,连挑南山那头黄犬都是疲累不堪,皮毛从鹅黄变浅,犹如褪色一般的时节,才是发觉自己不曾闭关的时节,这座天下似乎有不少事已然默默改换开来。如两人这般消息灵通的主,早已经知晓天下大多人还不曾晓得的秘事,譬如是那座颐章王都之中,龙椅上头的君王已然是在不着痕迹之间更迭变换,连这浓重夏时暑气,似乎也是比以往淡去许多,大元虽仍是在战时,可是边陲的生意,已然比从前兴盛昌隆许多,大抵是不少上古,也觉得这大元的风雨事,也应当在此年下旬时节分出个定数。
而不论是正帐王庭胜出,还是那胥孟府胜出,其实并不会对这些位商贾有甚影响,王庭掌国自然是允许生意往来,而倘若是换成胥孟府,自然也没有将大元国门紧闭,使铁索牢牢困住边陲地界,使得生人勿近。就如同是天下夏至,人间秋来,从来少有会因人而变的时景,就算是如同权帝那等供参造化名声甚大,细数前后百载皆无人能越其功业的圣人天子西去,照旧不曾有甚异相。
古往今来圣人能臣降生时节,常有异相追随,或许是见大日入腹,或是见天外紫薇星沉浮,亦或者是见此夜无分黑白,龙凤气流转,大多不过是竭力表其不凡,而君王西去时有星辰落地,人间暗淡,也往往不过是凑巧,要么便是民间有那等能人,惦念其于世人有恩,叹其大才不得尽展,英才早逝,将此等人间异相尽数家添到这些位能人异士身世上,聊表敬意。
而实则人间事天下相,又何必为零星几人变转,日月穿行既不因古时圣贤大能停步,亦不因供参造化为天下先的能人志士,王侯将相偏移星辰,夏秋之交时,无论是挑南山还是韦尚,皆难得能从终日闭关苦修里挣脱出心神,倒是难得有觉天地造化无穷,夜时窥见大星罗列,秋夏匆匆之感,一时间觉得那些位入世如出世者,确是本领无穷。
不过对于大元事,两人倒是时常争辩几句,挑南山相当看重那位传闻当中,凡有兵符在手,即可使敌手望其旗来,尽皆俯首的书生,乃至同很是有些嗤之以鼻的童子韦尚打过个赌,言说倘如那位黄覆巢再活上三年两载,莫说是胥孟府连同诸部族其势不再,照旧能够从这番杀局当中闯出条阳关道,再度逼近大元姑州正帐王庭所在。
而向来是少有同人争辩,生性最是油滑的童子,确是断言大元王庭必能将这场无穷年月都未曾见过的大乱镇压下去,是因那位年纪轻轻的王庭赫罕,颇有其父之风,知晓何谓载舟覆舟,民心所向,倘若是正帐王庭有败,照旧是能够从颓势之中走出,其根本依仗,便是在胥孟府看来最是无用,钱粮自可劫掠取用的百姓二字上。
挑南山说挑南山的理,而韦尚就自顾自说自己的理,针尖麦芒各抒己见,倒是在山水畅游一事里,再添过两分意趣。
既山涛戎不曾再有出山迹象,二人亦深知其心思同交代,当今天下事,怕是这位五绝之首并不打算凭空插手,但令人最是狐疑处就在于,山涛戎究竟可否再于这等年岁,再迈出那百尺悬杆的一步,如若是当真迈出,多半就是要同古时圣贤平起平坐,开数百载来未有之事,而到那时节,将这所谓天下盟约,再续上个一甲子,似乎也算不得是什么难比登天的事,有这么位修为极其骇人听闻的绝艳之才,坐镇山上,山下人即便不曾受其俯瞰,照旧是要掏出相当诚意来,毕竟到那时节,得罪山涛戎的本钱,绝非一国可轻易承担。
而不求寺外,山涛戎那尊凭草木而化的法身,同毒尊硬撼一式,倾城蝉溃灭大半的景象,即使在二人经多方打探,乃至去往足足四座土楼中问询,皆觉心神颇为震悚。
毒尊虽是诛杀百里犽取而代之投身五绝当中,而后再弃五绝尊位,可其修为天资,着实是绝艳
难寻,挑南山难得与韦尚好言好语商议过两回,倘若是放开手脚,分别同毒尊单打独斗,韦尚足足沉思数日之间,才堪堪给出个算计,蹙眉犹犹豫豫,吭哧着说大抵能有两三成胜算,那也得是韦家祖上有觉,念在其每年供奉甚是丰厚,才能求来这么两三成不足的胜算。挑南山倒是比往日硬气许多,不晓得是大元酒水更烈,还是在山水当中借来好大的气魄,偏要说自个儿能同那位毒尊勉强打过个平手,毕竟这满身力道尚存,比那些花招子好使唤得多,一时天下除山涛戎这等内外兼修,既是内气磅礴境界高深,体魄亦是立在人间之顶的没有半点胜算之外,甭管对上谁人,都可招呼。.
韦尚也不复从前事事皆要谨小慎微的模样,每逢挑南山如此说来,都是要将一张嘴撅到天外去,直到那莽撞汉子不识玩笑话,默默拎起扁担,作势要放黄犬咬人的时节,才嬉皮笑脸赔个不是,继续悠哉游哉游山玩水。
有道是修行无年月,山中早易华发,难得有这么场去往天下四方闲逛的时节,竟也顾不得所谓持小心谨慎心性,毕竟是天底下明面上头的修行人,好像是再也没几位比五绝还要高的,两位五绝,自当是不必藏头露尾,只需留意不曾搅扰山下人与寻常百姓即可,因此纵意来去,不知不觉间就离不求寺,仅剩十里。
直到临近不求寺所在,两人方才发觉,这场剑王山持枝道人同南公山吴霜的剑斗,远比初前所想,要更为骇人,近乎是房源百里地皆随处可见四散开来剑气痕印,仅是剑气余威,竟可蒸泽断山,本就是有无数错落山势,经剑气扫去过后,齐平断口竟是清晰可见,剑气纷纷,而山石千疮百孔,印痕良多,十丈地裂近乎抬眼皆是,横是生生将整一座不求寺周遭削低一尺。
韦尚很是得意,使手肘戳戳一旁神情肃然的挑南山,总算是找到由头埋汰奚落,攀上一处低矮山岩,双腿悬空坐到,「啧,瞧瞧此地模样,就知晓这两人的境界不相上下,剑意剑气犹如长河奔流,莫说是四境沾边即死,就算是咱这等五绝,对上这等叫人色变的涛涛剑气,也的低眉俯首躲着些,瞅瞅那道犁地拦岳的百丈沟壑,这般剑气摧枯拉朽压砸到头顶,您挑南山兴许还能抵挡一二,要在下就恨不得当年打娘胎出来时节,不曾多生几条腿,起码能死得慢些。」
五境修剑之人,剑气颠倒水天,断沉山峦,倘若是到此境地之人,天下修行道多,但依然能牢牢占住上风,此间剑气虽早已溃散开来,其剑意仍旧缭绕不去,使得骑黄犬的汉子都是眉头微挑,不去理会韦尚奚落,径直落到那处百丈沟壑去,盘膝稳坐,单手拎起那枚旧扁担,直直探将下去,过后许久才缓缓将扁担重新扛到肩上,一言不发催促黄犬,落到童子身侧。
「那道百丈沟壑,算是那道人欺负人。」
韦尚倒很以为此事很是稀奇,毕竟这位挑南山虽在五绝当中手段甚高,却罕有见其出手的时节,为人木讷,向来不曾见其同谁人有甚纠葛纷争,但此番有此话,倒实属落在意料之外。
「虽是半个剑道外行,可如何看来,都是那吴霜的剑意更高一筹,之所以有这道百丈长短剑气沟壑,算是那剑王山同在五绝里的道人,越五境更早,修为更是瓷实,虽是先前受过吴霜一剑,险些钉死在那座剑王庙中,则必定是将心性打落半截,可这场比剑,吴霜剑气已是能共其平分秋色,而剑意更是高明一分,唯有借其更为深厚内气连同修为境界强压,才使得不曾落败。」
「剑道之上,总算是有位后来者,而后来者居上,好像已成定数。」
这一番话,韦尚听得直咧嘴,可随后又是将面色平复下来,同挑南山嬉笑道,「南山兄,你说日后这吴霜,会不会也是投身五绝当中,毕竟这份本事,已是丝毫不下五绝中人,兴许比我还要强出一线,化干戈为玉帛,岂不是件人人
拍手称快的好事。」
然而一路向来甚是好说话的挑南山却很是坚决摇了摇头。
「道不同,即使有朝一日他能比肩山涛戎,逾越五境,也照旧不能同五绝同行一道,天下事有几件能说出个究竟孰对孰错的,兴许我等固守所谓山上山下,所谓凭世家同人间周旋,在他吴霜看来,都是相当没出息的一件事,但再观世间,并未有更好出路,即使是那位周可法才气惊人,照旧也无法在死路处再寻出些什么出路。」
「此又何尝不是道统之争,倾覆之人,与固守之人,何尝能把酒言欢。」
于人间北境闲逛足足有数月的挑南山与韦尚,足能在整座大元边陲闲来无事逛荡过许久,连挑南山那头黄犬都是疲累不堪,皮毛从鹅黄变浅,犹如褪色一般的时节,才是发觉自己不曾闭关的时节,这座天下似乎有不少事已然默默改换开来。如两人这般消息灵通的主,早已经知晓天下大多人还不曾晓得的秘事,譬如是那座颐章王都之中,龙椅上头的君王已然是在不着痕迹之间更迭变换,连这浓重夏时暑气,似乎也是比以往淡去许多,大元虽仍是在战时,可是边陲的生意,已然比从前兴盛昌隆许多,大抵是不少上古,也觉得这大元的风雨事,也应当在此年下旬时节分出个定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