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底下吹嘘苦难二字的,要么便是不曾活明白,为奴为仆过于久的年月,要么便是过于自怜,恨不得将这一场幻梦,皆是当做理所当然。而实则唯有苦楚难与人说,唯有期盼有朝一日能够从这等苦楚里抽身而出,才算是善哉善哉。
因此云仲并不曾有过多的言语,而是将身形相当壮实的刘澹扛到肩头,走过算不得有多富庶的长街,去往落脚客栈,犹如屠户似将刘澹魁梧身形卸到住处的床榻处,再行下楼,要过两坛烈酒,畅快豪饮。
人们都是恨不得添油加醋,将自个儿一厢情愿,多增色几分,待到同旁人说起的时节,把自个儿摆到那等淳良不曾作恶的地步,过往事事,都要说对方一个不字,兴许才好显得自己情深意重,痴情绵长,难说日后再度同小姑娘谈情说爱的时节,会不会用上些许此等说辞。而刘澹先前所讲的这番话,全然不肯将自己摘出事外,而是亏欠愧疚二字,近乎已是顺言语一并流淌出来,说到底来,哪怕是云仲自问,也觉不如。
念想从温瑜上山那时辰,到眼下已是用区区两载尚有不足的年岁,坐到正帐王庭中如此显赫的地位,说到底来耗去
多少心思算计,连云仲都是揣测不出,只能是在温瑜平日里艰难修行,近乎是废寝忘食钻研阵法,连日苦修其中,品出些许滋味来。但可惜虽知晓些许,人间仍旧不曾有所谓全然感同身受,何况凭身在山间时节云仲那等闲散的心性,当然是难以揣测到,当年身在山间近乎是将自身熬到身形枯槁,究竟心头有多大的死结。
现如今看来,修行固然受过许多苦楚,困心之局,依旧不曾担过多少,南公山既有自家师父师兄撑着,天塌地陷,断然无需云仲出手相抗,而修行至今,从来就不曾有甚心头所好,仅是因喜好剑术,境界才是得以随剑术剑道一并水涨船高。
如今才可勉强说上一句如梦初醒。
掌心习剑所得老茧,已然不深。
手端杯盏,云仲忽然之间就有些愧疚。
「s.出游结束,恢复更新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