剧烈的坠落感总让人想抓什么东西,纪评下意识伸出手,一片漆黑里,好像真抓到了什么湿滑粘腻的圆柱形物体。
物体正好有他合抱粗,触感黏滑柔软,透着点咸湿的血腥气,任由他抱住,然后缓慢移动,直到他双脚踩到了实心的地面。
纪评松开手,下意识说了声谢谢。
风声褪去,耳边渐渐传来重重叠叠的人声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有尖叫求饶也有惊喜欢呼,层层叠加在一起,纪评只能隐约从语气中判断出情绪,但听不出来内容究竟是什么。
他抬起手,想摸一摸自己所在的地方,指尖扫过的地方凹凸不平、冰凉坚硬,让人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悬崖下的石壁。
但普通的悬崖底下不会有杂糅在一起的声音。
下一瞬,指尖滑过一截温热柔软、尚在蠕动的物体,这物体明显有意识,主动蹭了蹭纪评的指尖,于是纪评心态很好,尝试沟通:“您好,我是约书亚。”
大概“污秽”沟通的方式只有呓语,纪评尽量保持注意力,排除掉耳边声音的干扰,再排除掉脑中另一个呓语的干扰,努力理解着这未知物体的意思:“啊……看不见很难生存,想要看见,就需要得到……谁的庇佑?”
纪评微笑着说:“如您所说,我应该向谁祈求庇佑呢?向……您吗?但这里应当是没有光的。”
他抓着那截柔软的东西,强迫对方去碰自己的眼睛,道:“如您所见,我的眼睛很好,很正常,我看不见是因为这里没有光,不需要谁的庇佑。或者说……您可以让这里亮起来?”
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。
终于不用听三重奏,纪评晃了晃脑袋,礼貌道:“没关系,我喜欢黑暗。这应该是我和您的……第几次见面了?我有点记不清了,但,您应该对我还有印象?”
他其实记得是几次,刚认识黛丽尔小姐的时候一次,半夜去的时候一次,现在则是第三次。就是这几次的相处都不太愉快,所以他不打算认真回想。
仍然是沉默。
纪评略有点尴尬,又觉得正常,他抿抿唇,脑中飞快捋了捋过往的所有事情,大胆试探:“其实我想改信。”
神明喜怒无常,眷属为自己筹谋打算实在是太正常的事情了,他觉得这逻辑无懈可击,虽然事实可能有点漏洞百出,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。
忽略掉脑中的阵阵刺痛,他一边在心里和自家邪神解释,一边嘴上表达自己的虔诚:“在有关黛丽尔小姐的事情上,我可以起点作用。”
考虑到联系论,他只能尽量避免实质意义上的承诺,期许面前这位当年能伪装“庄重肃穆”的存在还愿意收纳新的信徒亦或眷属。
但大概是他看起来确实太没诚意了,仍是一片安静……也不能称之为安静,起码耳边的嘈杂声从没停过。
也许是因为什么都看不见,听力变得格外灵敏,听得久了,他甚至能模糊辨出些熟悉的音色来,比如说他听见玛丽夫人惊喜道“神明保佑!”
可见这声音应当是梦的层层回响,而对还没清醒的玛丽夫人来说,那无疑是个让人沉溺其中,不愿醒来的美梦。
呓语忽而道:“第五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