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评吹灭了蜡烛。
甜腻的香味经久不散,他揉了揉眉心,感到脑袋有些昏沉,起身开窗想透透风。窗外是粘稠的黑暗,夜间的风寒凉,吹得人有些发冷。
……太安静了。
这是纪评的第一个反应,他来时见过种在街道的绿树,墨绿色的枝叶摇晃着总该发出些摩擦声,而不是只有他的呼吸和心跳声纠缠着越来越响。
一直安安静静的衣袋忽而动了动,缩在里面的玛瑙探出来两只眼睛和两只触手,几乎是瞬间,所有黑暗悉数褪去,星光洒落下来,照着街道的朦胧轮廓。
纪评回过头,发现房间里挂着的那幅壁画已经成了一幅纯粹至极的风景画,只剩下马场,纵马的人不见了。
由此可推知超出预料的实惠必有蹊跷。
他正要走近细看,门被轻轻敲响,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,透着教会人员独有的不疾不徐、平和包容:“纪评先生,冒昧打扰,我是命运教会今夜值守人员布什克,听说您刚来这里定居,不知您现在是否有时间随我去教会登记?”
说这句话的人正在门外心平气和的等待回复,尽管他知道大概率不会有回复了,被死神信徒盯上的可怜孩子,最好的结果是留一个完整的冰冷的躯体。
布什克慢慢并起双指揉了揉眼尾,入目已经不再是整洁干净的墙和房门了,枯败的建筑上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,细碎的苔藓斑斑点点,游走在阴影缝隙间的小虫懒散吞食着不知名的东西。
教会的神父神情慈祥地看着这一切,推算着小虫还要多长时间才能成熟,也在推算着屋子里那个可怜孩子的死期。
……其实没有这个意外,那个孩子也是要死的,毕竟是从军舰下来的人,教会的宗旨是宁错杀不放过。
门打开了,一只手扣住门沿,游走在阴影间的小虫一滞,在这只手不远处化为纷纷扬扬的飞灰融入黑暗。
布什克听见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:“您好,尊敬的布什克神父,辛苦您晚上来一趟,我有时间登记。”
青年怀里抱着一幅熟悉的画,神情温和而无害,语气甚至略带歉意:“抱歉,刚刚在取画像,耽误了些时间,让您久等了。”
取画像?取什么画像?
房间里的画像有且只有一幅——它承载着得到赐恩的死灵,是此间所有仪式的核心,收割灵性只在瞬息之间,许多年来屠戮的生命不知凡计。
这样一位实力强劲的死灵……
并不擅长战斗的布什克控制着自己保持冷静保持镇定。
军舰在被炸毁前,少将向教会提交的报告写的相当明确,他面前这位只是个不幸遭遇海难又幸运被军舰搭救的普通人,唯一的特殊之处只在于对方认识帝国贵族。
但化成飞灰的小虫又告诉他,事情没有这么简单。普通人可不会让饱受滋润的“灵虫”瞬息间灰飞烟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