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评心想你真是感谢错了人,他也是稀里糊涂被带到这里,稀里糊涂的说话,然后稀里糊涂的被感谢……他如果明天早上醒过来,还能记得这些东西吗。
颜色暗红的斑斑血迹徐徐组合成一行字:能。
小塔已经不在了,没有书页的翻动声做陪衬,纪评才意识到这里的极致安静,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,也看不清任何东西……硬要说的话,大概就像是周围的一切都打上了马赛克。
纪评:“为什么小塔的家不在这里?这儿不是世界海吗?”
血迹:“不是,这是世界海的倒影,原理类似小孔成像。”
纪评压下即将出口的震惊,有点复杂的心想难道神学的尽头是科学,道:“那,你有话和我说?”
斑斑血迹凝聚成单箭头的形状,单箭头所指的方向,厚重的马赛克散开,露出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街道。雪花铺作名为洁白的冬衣,晶莹的冰花缀在窗户上,积满厚雪的尖顶几乎与白云融为一体。
“你好像喜欢雪,”血迹扭曲成蜿蜒字迹,暗沉的颜色映着白雪,“生日快乐。”
…………
这注定是个不眠夜。
有人在梦里睡的安稳,也有人打着哈欠,被拽过来当苦力,比如说索斯德。
他倒也不是困,只是值得阅读的文字纵然再赏心悦目,重复多了阅读输入再输出的操作也容易令人精神恍惚,所以他现在格外烦躁。他觉得这没有价值,廉价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一遍遍重复。
莱尔提着一盏灯逐字逐字的看,余光注意到索斯德,笑眯眯询问:“怎么啦?雅优格尔不合你心意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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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倒不是,纪评先生满意,我也满意,”索斯德揉着眉心,问,“小塔呢?怎么不喊它来帮你整理?”
“跟纪评跑了。”
“跑了???”
“对啊,得罪不起,没办法,”莱尔叹着气把线装的人皮纸翻过一页,道,“也不是很麻烦,翻译成通用语就行,然后就可以丢给学生研读,至于装订那都是他们的事情。唔……你在写注释?总拆开来也不好,能不能读明白,全看他们能力。”
索斯德并不停下标注释的行为:“那恐怕是不会有能读明白的了。”
同样被拉来当苦力的工匠已经默不作声翻译完一份,他盘膝坐在地上,指尖轻轻捏住薄页。流畅的肌肉线条和壮硕的身形都使这一幕看起来格外荒诞。
由于真理高塔的宗旨是追求真理、传播真理,而文字又是承载真理的最好载体,所以要达成文字的统一性是势在必行的事情。
只可惜普通成员往往很难承担这项翻译的工作,甚至会在过程中出现各种各样能致人于死地的谬误,是以,为求精准和效率,向来都是十二席负责。
这是项几乎不会有尽头的工作,因为时间不会等候文字的诞生和传播,它只会按着既定的轨迹往前走,从不回头,也不会放慢脚步。
在有了小塔之后,索斯德已经很久没有管过这些了,现在旧事重演,他开始在心里盘算可以叫过来分担的其他十二席。名单悉数过了一遍,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个。
“小六过几日会来参加收牧日。”
莱尔:“嗯,我知道,我问了,已经让人送过去一部分了。”
索斯德:“……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?”
“不知道,”莱尔打开下一份,道,“你可以考虑一下让所有人停止思考,相较于令时间停下来,这个会容易点。”
他瞄了眼索斯德的进度,和他基本齐平,问题是索斯德写注释了,而他没写。再认真观察观察,索斯德的实力也没变化多少啊。
莱尔:“你译的很快。”
索斯德:“谢谢,承蒙纪评先生教导。”
工匠垂眸翻开新的一页,照亮文字的烛火忽而黯淡起来,他抬起眼睛,意识到是索斯德和莱尔说话时不小心灭了一盏。
真的是不小心?
工匠不明白。他抬起手,重新点亮了那盏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