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亏收牧日,纪评尝试到了新东西。那是个破破烂烂设在路边的摊点,因为今日特殊,倒也没人来赶。惨绿色的不规则面团用细长的叶子裹起来,一个挨着一个摆在一起。
纪评扫了眼女人削瘦暗黄的面容和褴褛衣着,正要开口时,女人慌乱张开口,露出磨损的半截牙齿,一口气说了一长串。
没能听懂的纪评:……
他其实抓紧时间学了一点朵图靳语,毕竟不是所有平民都会通用语,只有一部分常和庄园主打交道的略通一点,原因还是因为常有其他地界的奴隶,会通用语的人至少能实现一点微薄的命令。
纪评的学习仅限于圆滑的贵族腔调和慢慢拉长的尾音……可能是因为阶级的原因,相较于贵族刻意打磨的发音,平民说话会略有点尖利。
这给了他便利,他也可以学着贵族的样子慢慢放缓节奏,然后去想接下来要表达的意思该用哪个词。但这都建立在能听懂的基础上。现在,他能听懂所有语言并转换成呓语的小翻译们并不在身边。
这有点难办……
他望了望四周,试图向某位牧师寻求帮助,没能看见教会的人,只看见了一个样貌熟悉的年轻人,是那天晚上他指路的钟尔。
他于是出声叫了对方的名字。
……
钟尔有点惴惴不安。
他是听从教会吩咐而来的,毕竟教会内和那位纪评先生有过表面上还算“友好”接触的只有他一人,而教会不打算平添风险,决定就用他。
他已经不似那天晚上懵懂无知了,他现在补习了教会有关纪评的所有资料,还有许多原先他根本没资格接触到的隐秘,他发誓他今天一定会小心谨慎……他听见不远处的纪评先生说了他的名字。
果然被发现了。他深吸一口气,忽然觉得刚才就直接上前打招呼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,纪评先生上次会放过他也许就是因为这个,就像是成年人不会同蝼蚁计较,而他和无知的蝼蚁没什么区别。
他站的笔直,毕恭毕敬向纪评问好。
纪评:……
今天的钟尔穿了一身丝绸制的长袍,纹路简单也掩盖不了布料的高级,更直接点的区别是,之前的钟尔会被看出是农民,而现在的钟尔会被别人认为是教会的哪位神父,唯一的缺点就是面貌有点太年轻。
纪评道:“您今天……和上次不太一样。”
钟尔毕恭毕敬:“仰赖您的教导。”
谁的教导?我的?我教你什么了?我不就是给你指了个路吗?
纪评:“您说笑了,说起来,您上次,最后是去修道院了吗?”
“是,是的,”钟尔连忙点头,“多亏您的教导。”
嘶……
纪评又看了眼钟尔的着装,心想难道是被教会吸纳了成了里面的神职人员?那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钟尔会反复强调他的指导了。尽管他觉得他没起什么用。
纪评笑道:“您谦虚了,是您自己努力后才得到了教会的指导,和我没有关系。”
眼前的青年笑意温和,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,钟尔却情不自禁紧张起来,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发抖,他焦急寻找着合适的答复,最后道:“如果没有您,我也不可能有今天。”
他确实在教会那里得到了许多指导和帮助,而纪评先生对这一切都熟谙于心。如果没有纪评先生,他或许这一生也只能止步普通成员,往上再走的几率微乎其微。
纪评心想钟尔还真是……在修道院借住过的人那么多,最后真能被教会吸纳的却没有几个,钟尔能做到这一点,必然有出色之处。
但这些和纪评无关,他咳了一声,然后指了指旁边摊上的女人,表示自己对朵图靳语言不太熟悉,想请钟尔翻译。
女人静悄悄的坐在那里,不敢插话。她拘谨微笑着,瘦骨嶙峋的脊梁凸起着,像是花刺,磨损的牙齿清晰可见,是最常见的贫穷农民的样子。
因为是纪评先生出口询问,钟尔不认为这是个普通女人,他顿了顿,又认真观察了一下,才斟酌道:“您在这里卖食品?”
这句用的是朵图靳语,女人连忙应道:“不!不是,少爷,我怎么敢卖不干不净的东西……您看看,这是绿叶捶打后的,可以弹很高很高,您当个玩具遛狗玩也成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