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和的上位者很多,工匠见过不止一位,真理高塔的文字与知识之神就是其一。但纪评仍是最平和的那位,他不施压,更不要求别人做什么。
有些上位者的仁慈短暂,也有些上位者的宽容仿佛永无尽头。
恰恰是这样,最让工匠难以接受。
文字一行行浮现在泽西卡眼前。
[我没办法做什么,我不是纯粹灵性,多年以来也不过是为文字与知识之神办事,等待着祂兑现祂的承诺。]
[但你曾经是纯粹灵性。]
文字与知识之神能提供暂时修补纯粹灵性的办法,就难免不会存在永久修补的方案,没有任何人能预计神明的上限,而泽西卡赌不起这个上限。
或许他仍可以将首席视为自己的靠山,但这意味着他将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赌首席对他毫无办法,对破损的纯粹灵性毫无办法。
与其去赌,为什么不选一个更稳定的靠山呢?
从目前所有的见闻来看,纪评先生都足够可信,在安斯特时,他甚至有闲心顾及娅丽的安危,护下与他有过来往的邻居,也包括只有几次交集的切纳斯。
黑暗里,泽西卡抿紧嘴唇,然后拉过工匠的手,飞快写下:你知道群星和繁星的区别吗?
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,而写字永远比说话慢,泽西卡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工匠以最快的速度理解他的含义。
仿佛是察觉到他的难处,工匠忽而取出一枚麦穗模样的徽章,那徽章始一出现便有无边麦子疯长,瞬息间填满房间,将工匠和泽西卡包围在中央。
工匠终于出声:“首席为这枚徽章起名为‘生命之印’。它具备浓郁的生命力,凡它所出现的地方,必有象征生命存续的麦穗疯长,周围的所有死物也将因它拥有蓬勃生命,并对持有徽章者抱有敌意。”
泽西卡下意识看了眼周围的东西,床、椅子都安安静静,他于是后知后觉这里是由权柄展开的梦境。理论上来说,梦境里发生的一切都在权柄主人也就是纪评先生的掌控之中。
“声音会惊动屋外的血肉,麦穗具有屏蔽作用,”工匠解释完,又补充一句,“这枚徽章现在应该在真理高塔内部被妥善保藏。”
可惜这里是梦境。
泽西卡立刻开口:“世界之海里有一个特殊的权柄,没有具体的名字,甚至没有具体的权能范围。繁星是在这一权柄无主时的称呼,群星则是在权柄有主时的称呼。”
首席当然不会对应当牺牲的、作为祭品的纯粹灵性开放这些内容,但过往的所有学习足以让泽西卡拼凑起真相,他只是从不敢和谁诉说。
为了躲避某些存在可能具备的读心能力,泽西卡甚至几乎不在心里思考这些内容。
在他很小的时候,在他还非常信任小塔的时候,他偶尔会和他的小塔交流他的猜测,但等首席因此警告他时,泽西卡就明白,有些东西即便猜出来了,无论正确与否,都不该对任何人说。
泽西卡偶尔会觉得……他可能是抛开那些神明以外最接近真相的那个,当然,这样傲慢的想法只是转瞬即逝,过于傲慢只会剩下死路一条。
“我猜测你不知道,”他轻轻笑了一下,“我之前去安斯特的时候,听小塔说,在海神教会里的真理高塔成员朝它汇报了一个特殊的人,名唤绯乔。她总见证旧梦之主的梦境,所以会对一些事情有所猜测,比如繁星又变成了群星。”
独自守着一个危险的秘密真的很难熬。
人终究是群居动物,泽西卡也不外如是,他慢慢梳理着应该告知给工匠的东西,忽而觉得如释重负。
“群星曾经陨落过。这样说可能不恰当,更准确的描述是,群星曾经变成过繁星。那之后,尝试获得繁星认可的人很多。”
“可惜,他们全部,无一例外,假借神名,赝品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