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帝国终年飘雪,凛冽寒风是这里的常客,偶尔会有的阳光也苍白无力,照不暖冻白的土地,农作物因此难以生长——放眼望不到一点绿,纪评怀疑自己眼睛要瞎了。
他“呼”了一口气,搓了搓手心,单薄的衣服抵抗不住寒冷,冰雪正一个劲的往衣服领口里钻,不多时,就连他睫毛上都飘了层单薄的雪花,还没冻死全靠神明垂青。
纪评眯了眯眼,终于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所酒馆。
酒馆的外表并不起眼,简朴无华,石头堆砌成的墙壁看起来很厚实,缝隙处填充了黑色的不明材质,橡木制成的大门严丝合缝堵着,不用细看都知道外头的风一丝一毫都刮不进去。
纪评抬手敲了敲门。
敲门声只短促的响了一声就有人开了条缝,纪评放下还悬在空中的手,看向给他开门的那位。
那是个年轻的、目测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伙子,比纪评矮一个头,穿着亚麻上衣和紧身长裤,明显不合脚的短靴里塞着满满当当到裸露一角的棉花。
他只看了眼纪评就不假思索又拉大了门开的角度,侧身示意纪评进去。
他还说了句话,纪评没听懂,不得不用通用语回了句谢谢,祈祷对方精通通用语。
“你是外地人?”对方微微一顿,关上门,也将冰雪隔绝在外,“怪不得。今天是暴雪,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外出。”
他一边说一边往吧台的方向走:“今天没客人,我免费请你,喝点什么?父亲在二楼休息,请小声。”
纪评愣了一秒,抬步跟上去,下意识放低了声音:“……不用了,谢谢您。二楼是有单独的闲置房间吗?我想暂住一个晚上,您觉得可以吗?我会支付给您报酬。我想,至少金币应当是通用的。”
对方回头看了纪评一眼:“……我叫戈尔亚·卡维多奇,叫我戈尔亚就行,怎么称呼你?”
“纪评。”
“好的,纪评先生,请跟我来,今天没有客人,还是算你免费。”
纪评有点惊讶:“免费?”
“是,”戈尔亚边转身上楼边说话,“在这边。”
他推开楼梯边第四个房间的门:“这间半个月没有人住过,是最干净的一间,你如果不喜欢,也可以换其他的。这条走廊上的都可以。”
房间的布置是超乎纪评想象的优渥,让他无端开始觉得这一切都很诡异。
壁炉烧的整个房间都暖融融的,贵重的壁画挂饰不必详述,柔软的毛毯铺满了目之所及的所有地面,明显厚实的被褥干净洁白,流光溢彩的玻璃瓶里挤着十来枝略有些萎靡不振的鲜花。
戈尔亚语气平淡地介绍:“那些花是前天从商队抢的,不能吃又数量巨大,如果你喜欢的话,后院还堆着很多。”
抢的?
纪评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如此坦然的描述“抢的”,有些诧异的微微睁大眼睛,然后又听见戈尔亚说:“你放心,我不抢你的。”
???
戈尔亚语气平淡:“你穿的这么单薄却没冻死在外面,我知道你一定是他们提的那种……很厉害的人,所以放心在这里休息,如果你喜欢,多住几天也没问题。熏肉和酒在楼下酒窖,请自取。”
这时候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或者是伪装礼貌的虚伪托辞,纪评一言难尽地顿了顿,然后说:“我明天就会走,麻烦你了,亲爱的戈尔亚。”
“不麻烦,”戈尔亚准备离开房间,“愿战争之神庇佑,纪评先生,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。”
从房间离开后,戈尔亚走了几步,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门,他的父亲正在门后休息。
呕吐物的气息在房间里经久不散,戈尔亚习以为常地跨过满地散乱的酒瓶和衣服,在床上轻轻拍了拍对方:“父亲,有客人来了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妥帖地把父亲身上的被褥往上提了提:“是个有礼貌且富裕的客人,样貌洁白干净,衣着整洁,没有难看的瘢痕,不是逃难奴隶,也不像是平民。他还背有一个重量很足的背包,里面肯定有金币。”
父亲闭着眼睛,从鼻腔哼出声音:“但是……”
“但是他是位非凡者,穿着单薄却没冻死在外面,”戈尔亚语气平淡而毫无波澜,“我观察了他身上的细节,没有一处雕刻了证明身份的徽章,应该不是教会人员。”
父亲睁开眼睛坐起来,刚拉上的被褥顺势滑下去,露出他皮肤上难看的瘢痕和胸腔处的数道疤痕:“你的意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