索斯德诧异于兰若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,他微微皱起眉,语气彻底冷下来:“我见过许多像你一样天真的孩子,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抱有不该有的幻想,认为所有人都该围绕他们的意志行事。”
可是对面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学生,还和纪评先生有所关系……思及纪评,索斯德放缓了语气。
“首席可能诓骗了你什么,”提起嘴里几乎没真话的莱尔,他也有点头疼,“但人也只能依靠自己,不能总祈求谁的帮扶……我就是在说教会和神明。”
他微微一顿:“真理高塔只追求真理,毋庸置疑。”
兰若微微一笑:“您也是?”
索斯德毫不犹豫点头:“当然。”
“……这样,我曾经也视真理高于我的性命,”兰若丢下伞,“你还记得你的第一个孩子叫什么吗?他是怎么死去的?他临死前,你有去见他吗?你是不是……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?”
“这不重要,”索斯德毫无感触,“他只是有我的血脉,可惜不太听话,所以死了也没什么。”
“那,”兰若轻声说,“你的小女儿也是?我记得她是纯粹灵性,备受重视,死的也很痛苦,她为真理献出了她的生命,她算什么?如果她的母亲还在,可怜的母亲会怎么想?会觉得……”
“兰若,”索斯德道,语气没多少笑意,“收声。别用你那得之不易的‘垂青’尝试干扰谁。我对我的妻子没多少感情,她也一样。”
兰若微微一笑。
她的瞳色已经彻底变成了温柔的粉紫,倒映着飘落的雪花,有种奇异的动人。
“这不是祂对我的垂青,”兰若说,“我呢,没有特别喜欢的人,贵族表面上一夫一妻,实则许多都是多夫多妻,我就是。这和最纯粹的爱意背道而驰,祂不会注视我、垂青我——这明明是祂对你的垂青。”
垂青一场快要凋谢的、纯粹又彼此不匹配的爱情。
“我以前以为您没有爱过谁,原谅我的天真吧,我那时总觉得真理高塔里的都是群疯子,为了真理可以抛弃一切,包括亲人爱人。但我刚刚突然发现……原来只是首席不许。”
情绪是有气息的,喜悦的情绪甜蜜,悲伤的情绪苦涩泛酸,这在爱神的信徒或眷属眼里几乎一览无余,兰若不信仰爱神,但她确在此刻得到了一点注视。
“您之前提到那些不支持您的人的时候,很悲伤,或许您不觉得自己悲伤,但我觉得那苦涩满满当当。”
索斯德觉得匪夷所思:“你……”
他看向兰若的眼睛,那是温柔的粉紫色,代表着爱神,只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。
他勉强压了压突如其来的起伏心绪,却只听见自己越来越沸腾的心跳声,好像有谁在唱歌……谁呢?
索斯德和他的第一位情人结识于一场舞会,灯火通明,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,硬是顶着父母不赞同的视线去了舞会的角落,抱着一本诗歌集硬啃。
反正他融入不了这样的场合,去了也是受排挤或者明面上体面的“婉拒”,没有必要。
他以为角落里不会再来旁人,但很快,在他角落里就又坐下了一位美丽的小姐。对方很拘束,刻意选了离他最远的位置,沉默在那里不说话。
索斯德乐得清闲。
舞会过半,他和那位小姐一句话都没说。
直到宴会彻底结束后,索斯德才从父母的口中得知了那位小姐的名字……是个不起眼的小贵族,地位低劣,本不够格参加这样的舞会,又不识抬举,不愿意答应贵族少爷们的邀约,所以才会在角落无人关心。
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交换了名字,然后是第三次,第四次,第无数次……
索斯德终于开始对自己的打扮上心,忧心于明天该穿什么样的款式才得体帅气,他开始思考未来,思考婚礼,尽管他知道不太可能。
小姐的姓氏太低劣,他的父母不会持赞同意见,只会劝说他选一个更合适的。
但这也没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