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黑衣们低头尽力扫着门前雪，为学生们腾出一条道来，让他们好带着行李离去。至于他们自己住的砖房，瓦房，大雪是否有人清扫，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。

自学生们马上走了大片，他们这些人也要被遣散许多了，他们宁愿在这里为没脑筋的富贵学生们服务，也不愿意回家乡当大人们的奴隶。

毕竟学生不敢做得太过，只把他们当下人，而地主，领主，官老爷们，可不把平民当人。

好在差遣费不算贫瘠，加上死去黑衣的抚恤金，让他们离得近的人顺便带过去，期间的路费食费也有考虑。可以说，龙语学宫待他们不薄，这就够了，黑衣们要的不是世界改变，让他们活的更有尊严，要的只是活得轻松，舒服一点，这就够了。

沈墨七认识很多黑衣，他自身就经常混迹其中，也只有他愿意和黑衣们混在一起，甚至有两位好朋友。

陈长年和小鸟奈，如今他们一个死亡，一个失踪，沈墨七除了心痛，没有办法挽回。

学宫内的情况冗杂，会议室的情况还在继续。

龙胤们苦思冥想，现在只有他们来继承龙语学宫了，但学生们背后势力的追责，龙息的边界危机，神的压迫，无不让他们喘不过气来，不知道人类的未来该去往何处。

洛将离和身旁的沈墨七对视了一眼，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。

他们不能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，以防万一，不是不相信龙胤老师们，而是他们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未来在何处。更不敢乱下定论，把与塞莉娅的矛盾在自己成长起来之前提前。

此时，一名黑衣端了银碳盆进来，悄无声息地放在一边。

“钟老，你也待了很长时间了，今天下去就去找你们头儿，让他给你遣散费，回家去罢。”白芷开口道。

沈墨七十分意外，他觉得只有自己这种出身低贱之人才会在乎黑衣，知道他们的名字。可这位龙胤却意外的能说出下人的名字。

她对学宫的了解，似乎很深。

那黑衣刚拍拍袖子，想要下跪，“不必拜我。”白芷就开口劝阻，“这都三十年了，你还改不了这奴隶脾性，都是外面这世界给你害的，我给你的书读了吗？”

“小人读了，可只有仙主怜悯小人，小人是诚心愿意留在学宫侍奉诸位，早已经不是为了钱财了。不如说，三十年过去，小人是真不敢离开这里....或许是像个孩子一样恐惧环境的改变吧。”那黑衣摇摇头，“前几天，我照顾过的许多孩子都死了，我自己也是侥幸知道几条密道，带人躲了进去，逃过一劫。”

其他龙胤才发觉，白芷虽然外貌看着年轻，但在学宫的辈分和岁月，可不小。

“你可想好，出去便能拿一大笔钱，留在这里，等以后战端一开，便是凶多吉少了，人生在世，还是多为自己想想，这也是仙道。”白芷耐心道。

“小人想明白了，可确实不愿离去。老奴如今已经是风烛残年，三十年过去，亲人朋友早已如尘埃，连名字声音都几乎忘去，无非是老命一条，早已不再看重，如果所有人都走了，这学宫，谁来扫，谁来煮饭，谁来送碳呢？”黑衣字字真心，说的东方龙钥和花无疾两个年轻人都不知如何是好，想要起身送老人一程。

“大人勿动，老奴不再打扰，下去扫雪去了，有事再叫。”他低头作揖一拜，便关上重重的吱吱作响的木门，离去了。

“物是人非。”白芷淡淡说道，“以前只有我和盖尔，以及一位同僚，共三人，以及许多不是龙胤的凡人教授，学者，老师，修士，什么的，拜座在学宫长他老人家脚下。”

“现在多了四个小辈，按理说我们的实力是壮大了，可老人家却走了，留下我们六个收拾这个烂摊子。”白芷说话的时候，盖尔点着头，而其他四位龙胤却默不作声，“有什么办法呢，这个世界力量才是一切。说要带领凡人战胜神，我们能做的也只是等神的兄弟姐妹们回来，再次像千年前一样，以神对抗神而已。”

“人类没有反抗之力。”白芷说，“仙人也不行。”

“那故事中的龙们，为什么在人类社会中成长后，都不约而同的背叛龙族，选择带领人类取代龙族呢。”沈墨七不禁问道，“人类有什么魔力？”

“也许人类的思维方式和龙族不同？谁知道呢。”白芷闭眼，躺在椅子靠背上，身上的铃铛随着身体移动而发出清脆声响。

“在危险来临的时候，弱小能带来团结，而强大只有冷漠。人性就是比龙性要健全，成熟，所以那些龙才这么像我们，我们有自己的优势。”洛将离说，其他人在看了这个小孩儿很久之后，才点了头，表示有道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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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这没什么规矩，最多看个年龄尊长。要按地位，大家都是学宫长点将的龙胤，没有高低之分，所以洛将离，沈墨七，爱丽丝三人参与进这场对人类未来的讨论之中，没有人会有意见。

可他们讨论归讨论，人类社会的实权却不掌握在这些知道真相的人手里。光是那些死去学生们背后家长的问责，对龙语学宫来说，都是数百年跨不去的门槛。

世界各地的贵族世家们，其背后承受着如天般的压力，就算知道了神灵降世，他们也只会守在自己的领地上，暗自祈祷，然后怒骂龙语学宫没有负起责任，从此对学宫断绝资金，信息往来。

这一座硕大，古朴，威严的世外桃源，龙语学宫，恐怕过不了多久，就成破败寂寞的古堡咯。

作为人类和妖族边界上的军事堡垒，它在这一场浩劫之后，已经濒临毁灭。

而人类和神灵的战争什么时候到来，所有人都不知道。

但人类们只能祈求晚些，最好晚个三五十年，等他们这辈子过去了，再交给后人决断。

而龙胤们这场会议，在没有实力支持的前提下，也只是对危机的一次预想罢了。

而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，他们只能等人类受到危机，濒临灭绝，主动需要他们的时候，他们才有用武之地。

在此之前，面对关上家门，闭着耳朵的世界权贵们，龙胤们亦无可奈何。

唯有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