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锦梨抬起脸来,一双眼睛被泪洗过,无一丝杂质,可眸光黑沉沉地,长睫的弧度微微下耷。
竹青恍惚间,险些以为自己见着了傅应绝!
“小主子!”
“我说。”小孩儿不知是学了谁,平静极了,只眼圈慢慢地又红了起来,固执道,“停下来。”
虽不解,可几人还是刹住了脚。
几个黑衣人里头,抱着傅锦梨的那个,似是首领。
他恭敬地问,“小主子,可是有何吩咐。”
奶团子小嘴一扁,泪水打转,又努力绷住。
“回去。”
回去,找周周哥哥。
周意然离开得太过坚决,走时掠过的衣角,连半缕尘烟都不带。
她不知道为何会有那么多的东西朝她涌来,可是却愈发坚定了她原本就坠摇的念头。
很危险。
周周哥哥,很危险。
要回去!
“不可!”几人异口同声。
回去会面临什么,几人都清楚,万不可任由小孩儿胡闹。
可傅锦梨哪里是胡闹,她坚定非常,
“回去!”
几人并未吭声,一时间僵持不下。
似乎又有什么声音传来了,是什么呢……
小孩儿耳尖动了动。
“统领!”
“统领!”
“……偿命。”
断断续续地,不真切。
她没再犹豫,掰开环住自己身子的手。
轻而易举。
首领眼睛瞪大,一张面瘫脸有不可思议之感,被小人捏过的手臂上赫然是几根泛着青的小指头印。
可奶团子并未故技重施顺着滑下去,抹掉泪水,她缓缓抬起眼来,里头竟是隐隐泛着冰蓝之色!
像是翻涌着风暴一般不可估量的力道!
明明个孩子,这一眼下来,几人却是忍不住颤栗闪躲。
下一瞬,小孩开口的话,更是叫几人屈了膝盖,直直跪在地上!
她泛红的小脸上,泪水擦不尽,倔强地睁开眼,睫羽皆湿。
近乎呢喃,后又铿锵。
“当诛……违令者,当诛!”
孩童的声音,鼻音,哭腔,是一成不变的软乎,可言语间,却有戾气!
一种上位者天然的狠厉!
傅应绝时常叫她永嘉,可小孩儿说:我是小梨子,不是永嘉。
傅应绝便笑,同她道:有了小梨子才有永嘉,永嘉是大启至高之令,违令者,当诛,而小梨子,就是永嘉。
违令者,当诛!
那一双上挑的眼,举手投足间复刻一般的傲慢,叫几人的心陡然清醒过来!
顾着小主子安危,却忘了傅应绝交代的。
几人一旦随了小殿下,头上的引绳便也一同交付。
如今小主子吩咐,他们该做的,能做的,只是听命并誓死守卫!
首领先一步将拳捶在左胸,视死如归,“属下,遵主子令。”
***
没人想过有朝一日,披被着新绿的草皮,会被血水浸透三分。
强弩之末。
这是周意然此刻分出一丝心神对自己的评价。
像是裂痕遍布的陶俑,已然力竭,心口处,血流不止。
他四周是遍地的,密密麻麻的虫尸。
这东西确实阴损,不然,也不会如此惨烈。
他的剑也折了,就在他身侧,整整齐齐两截,躺着。
他费力地抬眼去看,隐约能见地上还有虫子不知死活地要往前来,却在沾上他洒在周围的血液时,化作一具虫尸。
蛊虫进不来,没杀尽的逆贼却举起了长枪。
罢了罢了。
周意然意兴阑珊地闭上眼。
无名小卒,便宜他们了。
士兵缓缓地靠近,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,若不是胸腔有起伏,怕是同死了没什么区别。
“活捉?”
“活?那位说,格杀勿论!”
有士兵啐一口,那位对这周意然忌惮得厉害,哪里容得下他活着。
这么一想,便举起了手中的长枪,枪头对准之处,赫然是周意然的咽喉!
“受死!”
他厉喝一声,长枪狠狠地刺下!
却不想!
忽然!
一道飓风传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