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筹备了多久。
赵漠深以为然,“是,只是此行只带了两万人,且在昨日折损千数。”
“叛贼又有备而来,已将山下团团围住,消息递不出去。”
这便是如今的难处。
天子轻易不出上京城,小打小闹只会打草惊蛇,此次动手,他们必然是有了决胜的信心。
“递出去?”
傅应绝缓缓笑开,“区区几万。”
他笑起来眼弧更长,刮起的褶也越利。
浅色的瞳孔中,折射出点点寒光,话语却轻柔。
“实在是,将朕看轻太过。”
不疾不徐,漫不经心,没有半点被人逼入险境的样子。
眉眼间毫不收敛的狂妄与傲慢,像在嘲笑孩童举刃,妄图刺穿雄狮。
赵漠看他这模样,忙低下了头。
又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日,他携着众人赶去接应支援时,傅应绝单枪匹马提着敌将的头,一步一步走来的场景。
笑得极温和开怀,便是唇角染血,也不妨碍他气定神闲。
像是拖着地狱恶犬而出的阎罗,又像是玉面染血的仙魔。
在他身后,是被他一人砍杀大半后,举着刀剑却不敢上前的敌军。
他却闲庭信步般,拎着他们将领的头颅穿行而过。
傅应绝就算强势些,手段狠厉些,也是贤名在外。
众人何时见过这般样子,竟是有些认不出来,下意识地后退几步。
便是赵漠,心头也忍不住发怵,但更多的,却是觉得该当如此。
毕竟傅应绝这模样,对他而言不算陌生,早在六年前,就已领略过。
也是一样地不要命,一样地肆无忌惮,上一瞬还在笑着,下一瞬抬脚踹开,拎了剑就杀。
他同周意然相像,却又不像。
周意然打起仗来也是个浑的,却不是浑别人,是浑自己。
他的良知已然是到达了一个不可跨越的高度,能用条条框框将自己全权约束起来,为国为民能舍其身。
这位陛下则不同。
他是伦常不顾,随心所欲,是离经叛道,喜怒无常。
他并不心怀天下,也没兴趣造福万家,多余的时候,要么懒散得万事不管,要么出手便是杀招。
他刚登基时,赵漠还担心过,因着这位实在瞧不出贤君的苗头。
他日夜忧心,却不想人家竟是修身养性起来,方方面面井井有条。
这一修一养,便是六年之久。
陡然再一见那嗜血阎罗重出樊笼,赵漠心头一抖。
若不是后来又看他抱着小殿下手足无措,一言不发。
险些以为是陛下再克制压抑不住本性了。
赵漠知晓他本事,却还是多言两句,“陛下万不可轻敌。”
他朝着傅应绝怀里那一团努力努嘴,“便是为了小殿下,也不可冲动。”
他其实也是不想劝的,又怕傅应绝当真本性难移。
今时不同往日,已然是当了皇帝了,再如何都不能再同以前那般恣意妄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