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赭有些迟疑:「这……」
韩倦从蒲团上站起身,坐到了韩赭的对面,补充了一句:「仅存于世的四卷九州临摹卷,我师父手中也有一卷。」
韩赭忍不住问道:「所以你师父推演出来了什么?」
「不可说!」
韩倦神秘一笑,便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:「天不早了,我准备睡觉了,养好精神,明日参加百家盛会。」
说完,就趿拉着草鞋回屋了。
「这逼崽……」
韩赭疯狂揉着自己的胸口顺气,不停安慰自己:「自己生的,自己生的……」
他有不少儿子,唯独对韩倦百般呵护。
一个重要原因,就是韩倦的母亲,是他唯一的正妻,是最符合家族利益的女人,也是与他真心相爱的女子。而且父子分离这么长时间,他心中积攒了不少亏欠。
当然,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。
韩倦的师门,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。
不然就凭韩倦对自己这百般敷衍的态度,早就被吊起来打了。
「原来天下大势,并非只有一种……」
韩赭若有所思,心中稍微安定了一分。
可仍然是烦躁不已,因为就算有别的大势,明日当众推演出来的大势,也必会留下深远影响。
哪怕他依旧认为变法不可能成
,却也不得不考虑,大势在赵暨手中时,韩家应当如何自保。
他冲管家招了招手:「传信给魏桓与赵契,就说今夜子时,醉仙楼一聚!」
「是!」
……
翌日。
嬴无忌起了一个大早,换上华贵的衣衫,没有带任何仆从,也没有骑马驾车,就这么步行朝王宫方向走去。
百家盛会名义上与政治无关,却也要奉行周礼。
毕竟周王室礼祭权威仍在,百家起始又与周王室息息相关,自然要按周礼进行。
今日,凡是参与盛会的,不论贫富贵贱,都只有一个身份。
那就是百家学子。
哪怕是各位夫子,也只能算德行颇高的学子,依旧要步行赶往盛会现场。
只有一批人能够乘车。
那就是周王室派来主持礼祭的人。
换句话说,是姜太渊与他的手下们。
「驾!」
「嬴老弟,我先走一步!」
嬴无忌看着前方,姜太渊正坐马车上转头冲自己呲牙,就感觉一阵蛋疼。
这货是怎么当上周乐府令的?
而且……
他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?
到底是周王室的狗,还是混入周王廷的反骨仔?
他究竟能不能代表杨朱学派的态度?
妈的!
头好疼。
所幸尚墨书局离王宫不远,不一会儿他就赶到了重黎殿前。
会场已经布置完毕,看起来庄严肃穆。
礼道两旁摆着编钟,在乐府官吏的击奏之下,发出恢弘威严的声音。
距离盛会开始还有一炷香的时间,近万名百家学子,便都在宫女太监的引导下落座,每人面前都摆着一盆清水,正是待会净手沐面所用。
对此,众人并没有太过在意。
他们最关注的,一直都是等会的百家之辩。
昨晚他们都接到了通知,说此次推演可能要进行许久,最好都带上干粮。
如此奇景,本就千载难逢,更是涉及到了百家之争,就更是让人心向往之。
「嬴兄,来了!」
赵宁笑着冲嬴无忌招了招手,她并未占用精英学子的名额,所以没有办法坐在前两排,不过动用一下特权安排在第三排还是没问题的。
嬴无忌坐在她前面,转身问道:「陛下怎么说?」
赵宁笑道:「陛下说,既然打定决心走一条王者之路,便不要惧怕任何敌人!今日为我教跳脚,我们担忧;明日为他教跳脚,我们担忧;后日为你教跳脚,我们还担忧!一直在担忧,那这路我们还走不走了?管他是谁,一路碾压过去便是!」
「啧!」
嬴无忌不由赞叹:「这人称代词,属实被陛下玩明白了!」
赵宁:「……」
我正说得热血沸腾呢,嬴兄你这么说话,是不是有些不礼貌?
不过见嬴无忌这么处之澹然,她的心也放下来许多。
昨日她去汇报的时候,其实心绪颇为沉重,因为在此之前,为我教只是一个搅屎棍,就算再恶心人,也抡不到朝堂之上。
可这先是试图以丹青渡魂之术控制罗相。
后又渗透了儒墨法诸位夫子之一。
他们无论是野心还是实力,都到了让她不得不正视的地步。
直到昨夜听了赵暨的「王者之路」,心绪才豁达了不少。
「父王的王者之路,的确让人心驰神往啊!你说对不对,公子无忌!」
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。
两人转头望去,发现平陵君赵契正笑眯眯地走来,坐在了嬴无忌的身旁。
嬴无忌挑了挑眉:「哦?看样子,平陵君也想走这条王者之路?」
「那是自然!」
赵契爽朗笑道:「陛下乃是天下少有的英豪,更是吾君父,我这个做儿臣的,又岂会不想继承他的衣钵?」
「说的好!」
嬴无忌赞赏得直鼓掌,不过很快又问了一句:「据说前些日子,某个擅用鬼蜮手段的宵小想对我搜魂?平陵君不妨说说,王者之路宽不宽,容不容得下这种贱种?」
赵契:「……」
【提示】:目标情绪波动值突破90,随机获得黄阶技法《水行术》。
怎么又是个跑路技能?
这个逼,怎么天天想着跑路啊?
这特么到底做了多少亏心事?
他瞅着赵契一张黑脸,忍不住切了一声:「你说你装什么逼呢?」
赵契面色阴沉,对于嬴无忌的恶名他早有耳闻,当日在文会上更是体会过一次。
但直到今天,他才深刻地意识到,只要嬴无忌看你不爽,你就休想从他这里得到一次好脸色。
就连罗相那种人,也是被他气到一次又一次。
这天下为何会有这种人呢?
「哈哈哈!公子无忌骂得好啊!」
田文镜也哈哈大笑坐了过来,瞅着赵契一脸鄙夷:「就你叫平陵君啊?我听说你在外面声名颇盛,人称黎国小田侯,不过我今日一见……真不知道田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被你这么碰瓷!」
赵契胸口发闷,心想我治不了嬴无忌,还治不了你?
思索片刻,试探着问道:「生了你?」
田文镜:「???」
这下好了。
本来只有赵契红温。
现在两个人都红温了。
「嘁……」
相隔两个位子,魏勐嗤笑一声,跪坐在地,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,却是在对嬴无忌说话:「若口舌之利能帮王室解决财政危机,恐怕现在学宫已经建起来了吧?」
「是啊!若真能如此,以公子无忌的口才,其实更应该回乾国,有了如此丰厚的财政支持,恐怕用不了多少年,乾国就能横扫六合了。」
田文镜笑着帮腔,他刚才呛赵契,只是觉得赵契比较好呛,而不是跟嬴无忌关系好。
毕竟这些天,他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个道理,就是百家盛会来了不少奇人,这些人都有各自的喷人角度,自己未必能喷的赢。
所以他悟了,谁优势,他就帮谁。
纯粹的嘴臭,极致的享受。
我田文镜,不打逆风局!
面对这种情况,嬴无忌却罕见地没有回嘴,只是静静地坐着。
搞得不少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:芈星璃、项鼎、庆舒、罗铭、公孙棣……
不管是何国家,是何立场,都很好奇黎王室打算怎么把大黎学宫建起来。
毕竟此�
��同样触犯了赵氏宗室的利益,失去宗室的财力支持,黎王室凭什么?
「冬!」
一声钟响,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前方,正襟危坐。
盛会前的礼祭正式开始,任何人都不得怠慢。
姜太渊站起身,面向众人,声音洪亮。
「净手,沐面!」
话音刚落,便有一排排宫女太监托着玉盘,将盘中物什呈与众人。
那物件莹润白净,仿佛忽然天成白玉牌。
所有人都不知这是何物,如何才能用作净手沐面。
好在配备的木牌之上,记录着名称与使用方法。
众人依照木牌上的指示清洗手面,擦干水渍之后顿觉清爽无比,皆下意识地朝木牌上多看了一眼。
心中忍不住默念一句:原来此物叫做玉皂!
日后有机会,一定要打听打听,哪里才能买到这种好物件。
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,就立刻有不少人意识到了不对,目光唰唰地落在了嬴无忌身上。
黎王室的敛财手段,该不会就是玉皂吧?
他们大多都是贵族,自然知道玉皂能有多大的市场,尤其是甫一问世,就出现在如此大型的礼祭上。若以后谁家的祭祀活动不提供玉皂,那岂不是落了面子?
这,这到底是谁想的损招?
韩倦倒也还好,只觉得下次闭关之后,能用这种东西好好洗个澡,总不至于污泥满身,洗几次都洗不干净。
魏勐的脸色却已经难看到了极致。
如此好的物件,必定能引起各国贵族的追捧,就算魏家韩家禁止族人用,也丝毫无济于事。
财政的问题一解决,黎王室再一推演成功,恐怕赵氏宗室也会在官职上做出让步。
就算只从三百官职提升到五百,也会让魏韩两家头疼不已。
韩家这个蠢道士,居然丝毫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。
「切!这群土鳖!」
嬴无忌暗笑一声,抬头望了一眼姜太渊。
发现这厮嘴角总是忍不住微微上扬。
听说老丈人为了打广告,给这厮塞了不少钱。
礼祭冗长而繁琐,不过大多都是黎王与诸位夫子在操作。
一波祭天祭地祭空气,嬴无忌光是看着都累得够呛,大多数人却都乐在其中,一个个表情庄严肃穆。
足足过了半个时辰,礼祭环节才结束。
赵暨与诸位夫子交换了一个眼神,便朗声念起了开场白:「今日盛会,乃百家兴世之举,更是大黎兴邦之要。今吾黎王赵暨,秉祖训,执周礼,迎天下学子来绛。
今日之辩,当开先河,以天下大治为题!
无问他国,胜者将为大黎王学,学派夫子将尊为王师!」
话音已落。
在场学子之心却久久不能平静。
大动作,终于要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