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班二楼一度非常……安静。
气氛是安静的。
人心是混乱的。
众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,没有人敢发出声音。
他们谁也想不到,竟然会在这里,忽然看到唯二的乾国公子干起来。
被干的那个,还是名噪天下的颛顼帝躯。
而干起来的理由。
居然是嬴无缺嫌弃嬴无忌写的戏本烂。
真是好生神奇!
他们看着嬴无缺肿大起来的面颊,和不断渗血的嘴角,愈发能感觉到生活的荒诞。
在贵族圈混了这么久,头一次见到这种事。
嬴无缺终于回过神来了,指着自己脸,满满都是不可置信:“你打我?”
“别急,这才哪到哪啊!”
嬴无忌冷哼了一声,随即笑眯眯地冲众人拱了拱手:“诸位!我们这里还有一些家务事要处理,正好戏曲也唱完了,可否给我们留一些私人空间,等下次来的时候,戏班有厚礼相赠!”
众人对视了一眼,虽然很想看后续的发展。
但事关国事。
双方又都是乾黎两国位高权重的存在。
他们兄弟俩的热闹谁人敢凑?
赶紧笑道。
“家务事重要,我等告辞!”
“戏本很好,莫伤了和气,告辞!”
“告辞!”
众人纷纷抛下场面话,逃似的离开了,伶人们也不敢逗留,纷纷离开戏楼。
公孙棣神色复杂,知道这样肯定会出事,赶紧扶起嬴无缺准备离开,边走便跟嬴无忌道歉:“公子,今日只是公子无缺无心之失,亲兄弟两个就别再计较了!”
他到现在都是懵的。
这是怎么回事啊?
两人到绛城那天晚上,给黎王室带来了那么大压力,嬴无忌也只是呛了两句。
安邑之行,立场不同,堪称针锋相对,嬴无忌也没有为难嬴无缺什么。
今天只是骂了一下戏本……
文人的傲气就这么强么?
他想不明白。
一心只想着带嬴无缺离开,避免冲突再次升级。
却不曾想,刚走几步,就被人喝止了。
更离谱的是。
喝止他的人居然不是嬴无忌。
嬴无缺一把将他推开:“别拦我!该道歉的又不该是我!”
公孙棣:“……”
嬴无缺一双虎目怒瞪着嬴无忌:“你是不是没人教太久了,真是越来越放肆……啊!”
又是一声惨叫。
再次倒飞出去。
这次是踹的肚子,连带着肋骨都断了几根,“咔咔”的声音听得人牙酸。
嬴无缺再次倒在地上,整个人蜷成了一只虾,倒在地上无声地打滚。
本来魁梧的身材,看起来佝偻的像小老头一般。
身为颛顼帝躯,他从来没被这么揍过。
但颛顼帝躯再强,他也没有突破胎蜕境,在二品灵胎面前,几乎没有……
不对啊!
我面对寻常三品灵胎都有一战之力。
为什么面对嬴无忌连反应过来的能力都没有?
他不理解。
但极为愤怒。
当即强咽下一口差点吐出去的血,强撑着站起身来,双目之中满满都是血丝,死死地瞪着嬴无忌:“很好!你很好!想不到一个被赶出家的落水狗也敢……”
他话说到一半,不敢说话了。
因为他感觉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了起来,就像是深陷泥潭了一般。
而本来木质的地板,也变得坚硬无比,以他的修为居然有种难以撼动的感觉。
目之所及,又似乎出现了一丛丛树木,将整个二楼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他双目顿时睁大。
禁制术!
这是什么禁制术?
为什么让我有一种插翅难逃的感觉?
嬴无忌施展这个禁制术,究竟是想干什么?
他看到嬴无忌森寒的目光,不由打了一个哆嗦。
这……是打算杀人?
公孙棣顿觉不妙:“公子!我们有什么话好好说?”
嬴无忌嗤笑了一声:“跟这个司马曹贼庶子有什么好说的?”
司马?
曹贼?
这是什么意思?
但好像不是因为戏本的问题。
公孙棣脑筋转的飞快,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花朝的身上,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。
他赶紧解释道:“公子,他对花朝姑娘真没有……”
“嘭!”
又是一脚踹出去。
嬴无缺人都要晕过去了,跪在地上哇哇吐血。
他也想反抗,但身体好像被不知名秘术封住真气了,全身经脉的真气都是凝涩的。
虽说他体魄强健,不用真气也能用出招数,但在二品灵胎面前,根本就不够看。
听到刚才的话。
他顿时明白了。
原来嬴无忌发怒,不是因为自己否认他的才华。
而是因为自己否认她姘头的才华!
他绷不住了,嘴里淌着血,却放肆嘲笑道:“嬴无忌!你可真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啊!竟然为了一个女人……”
听到这话,公孙棣脸色大变。
都这样了,你怎么还敢说啊!
而且你不是很讨厌人妇么?
这是嫌死的不够快,强行嘴硬么?
果然。
又一巴掌落下。
本来是半张脸肿,现在整个脑袋都肿成球了。
嬴无忌看向他的眼神无比厌恶,不知道他凭什么敢这么嚣张。
公孙棣慌了:“公子,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!”
嬴无忌嗤笑一声:“你瞅他这吊样,能有什么误会?”
说着,就上前一步。
一脚踩到嬴无缺的脚踝上,顿时响起嘁哩喀喳的骨折声。
嬴无缺这回硬气得很,只是闷哼一声,便张狂笑道:“公孙兄你别拦他,这个废物连真气都没敢用,他不敢杀我,只敢装狠,我就不信他能拿我怎么样?”
“咔!”
又是一个脚踝。
公孙棣愣了一下,旋即松了半口气,因为嬴无忌的确没有动用真气,看来只是出出气。既然这样,那就让他出气好了。
反正自己尚未突破,也根本不是嬴无忌的对手。
嬴无缺嗤笑一声:“怎么?你也就这点本事了?难怪父王不愿意接你回乾,你……哼!”
他只觉得小腹一疼,后半句话戛然而止。
但颛顼帝躯就是强悍。
停了片刻,就又强忍着说话了:“嬴无忌,你可真是个废……啊!”
“你是不是很痛苦?因为就算杀了我,你成了唯一公子,也会身负大罪,被王室宗室所不容,乾王之位依旧看都不能……哼!”
“到时候乾国失去一个颛顼帝躯,父王也不会饶……啊!”
“你……啊!”
随着一阵阵骨折声。
嬴无缺声音的嚣张气焰越来越低。
公孙棣也看出了不对劲,因为他能感觉到嬴无忌的杀气,看他下手越来越重,就算不动用真气,也迟早会把嬴无缺给弄死。
他赶紧上前一步:“公子!莫要继续了,这事我们之间有误会,你听我……”
嬴无忌摆了摆手:“莫要说了,是不是误会我心里清楚。”
“可……”
“就算这次是误会,太子妃那次也是?”
“啊这……”
“就算都是,蛊杀那次也是?”
听到这话。
公孙棣顿时毛骨悚然,这是真起杀心了?
嬴无缺也觉得脊背发凉,他感觉有些不对劲,这里面好像真有误会。
但最后那次,却明显不是误会。
这个卑贱的赘婿,居然真的想杀人?
一时间,他有些慌了,嘴上却依旧不饶人:“好你个嬴无忌,也就趁着我还没突破的时候耍耍威风了,有本事你就等……”
“啪!”
嬴无忌一巴掌落下,直接给他扇飞了一颗牙,居高临下道:“没突破就闭上嘴,你突破尚且入不了我的眼,没突破就老实等死!”
嬴无缺:“……”
从小到大,他这是第一次感受死亡的味道。
说实话,这次是真的有些害怕了。
公孙棣也慌了,立刻就准备使用符纸召唤嬴十三,却发现捏碎符纸之后,符纸的光芒根本传不出这片空间,以嬴十三的速度,须臾之间就能赶到。
他顿时大骇。
这是什么禁制术?
他慌忙拦在两人中间:“公子!不能冲动啊,你们两个都是乾国的公子,却在黎国的地盘上自相残杀,传出去让人怎么看我们乾国?乾黎邦交又该置于何地,如今赵氏变法,姬姓虎视眈眈……”
嬴无忌歪过头看着他:“你在威胁我?”
这招禁制术,是天阶的绝地天通,虽然是伪的,但也足以隔绝天阶以下的所有传讯手段。
公孙棣叹了一口气:“没有!只是大局为重啊!若公子无缺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,我代他……”
“他没长嘴么?需要你代他?”
嬴无忌把公孙棣拨到一边,居高临下地看着嬴无缺:“你应该也看出来了,我是真敢弄死你,虽说在这里弄死你,会有一些后果。
但这些后果我不是不能处理,蛊杀那次我留有证据,你派你那便宜舅舅过来,我同样留有证据。如此,即便我杀了你,也是合情合理。
我也不管宗室认不认为我有罪,反正你死了以后,乾国只剩我一个公子。
要么君父保我。
要么宗室换一个旁系的年轻人。
于我来说,不过就是做乾太子和黎镇国驸马的区别。
邦交会有些小麻烦,但这是嬴姓家务事,而且有姬姓在前,乾黎也不会反目。
我没有立刻杀你,是因为在等另一个更好的机会。
但如果你道歉态度不好一些的话。
后果你可能就承受不住了哦。”
他说话的时候,语气十分平静。
就像是在讨论中午杀鸡还是晚上杀鸡一样。
听得嬴无缺不寒而栗。
被这番陈述利弊之后,他知道嬴无忌已经做好了杀自己的所有准备,自己的回答实实在在关乎着性命。
这次,纵然屈辱,他不敢再嘴硬。
深吸一口气,强压住有些颤抖的声音:“你说,想要让我怎么道歉?”
嬴无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面前:“说!你嬴无缺是条发情的野狗,林清是个卖子宫的贱人,铁牛也是个有牛不能用的舔狗。”
“你!”
嬴无缺双目赤红:“你去死!”
这三句话,每句都戳在他的痛点上。
这要是说出口,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个世上?
他暴起冲向嬴无忌,一记手刀直劈咽喉。
只可惜。
被毫无悬念挡下。
旋即就感觉胸口一阵剧痛,胸腹之间的骨骼,居然一块不差,尽数断裂,若不是颛顼帝躯底子雄厚,恐怕已经晕过去了。
嬴无忌从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,俯身看着他:“还真有点骨气,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。十息的时间,考虑一下说不说。”
“哼……”
嬴无缺的气息已经有些微弱了,却还是双目赤红地瞪着嬴无忌。
一息。
两息。
三息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