嬴无忌轻轻攥住了她的手:“这次不拼命不行了。”
听到这话。
花朝沉默了一会儿。
她隐隐有种感觉,嬴无忌这次拼命可能是为了自己。
可是……我有什么好值得拼命的呢?
她在嬴无忌侧脸上轻轻吻了一下:“如果这个命不得不拼,那就去拼吧!我在家等你,若是在家等不到的话,就去墓穴里找你。快睡吧!后天娘亲就到了,得快些养足精神了。”
嬴无忌:“……”
心中有些感动。
他紧了紧臂膀,好像生怕她逃走一般。
……
翌日。
嬴无忌去了一趟墨者公会,正式启动了玻璃镜的生产计划。
毕竟这个玩意儿是稳赚钱的东西,之前之所以没动,一是因为没那么差钱,二是保持一个相对于为我教的优势。
至于现在。
只要新地这场战役打下来,就立刻会经历为期几年的经济发展期,肯定需要大把的金钱搞基建。
而暝都安邑的这场战争,也正是把这相对优势发挥到最大的时候。
嬴无忌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。
但他一直随时待命,原料和生产设备早就备齐了。
最多三天的时间,生产线就会立刻组建完毕。
然后就是工厂流水线一样的工作。
当然。
钱也不会少。
一切布置完毕之后。
嬴无忌和吴丹并肩坐在墨者公会后门的台阶上,一边看着河水流淌,一边悠闲地啃着肉干。
公会的活太累。
一般体力扛不住的时候,都会找一个地方坐下,大口地啃公会常备的零食。
这些零食,都是嬴无忌从御膳房请来的师傅搞出来的,干果肉干什么都有。
一开始还有墨者质疑这是不是违背了“节用”的准则。
但嬴无忌告诉他们,你吃一斤粮食,却干了别人吃十斤粮食的活,凭什么不算节用?
那些墨者算了算。
好像的确是这个理儿。
毕竟墨者公会的效率越来越高了。
吴丹有些感慨,肥皂厂他没去过,但流水线的设备是他亲手设计的。
一开始还没有感觉怎么样,后来听嬴无忌透露了一下产量,整个人都吓傻了。
他怎么都没有想到,当达到嬴无忌口中“工业化”的程度以后,效率和产量居然能高到这么恐怖的地步。
印刷业如此。
肥皂厂如此。
这次的玻璃镜也会如此。
尤其是这次,玻璃镜的流水线会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,肯定会带来更大的震撼。
这次他管的是琉璃组,翟云管的是镀银组。
真要忙起来,恐怕俩人以后住一屋都不一定能见面。
他瞅向嬴无忌,嘿嘿一笑道:“乌鸡哥!你这制琉璃的工艺都交到我手上了,就不怕我回到吴国开厂,自己背着你挣钱?”
虽然不是玻璃镜的全部工艺。
但琉璃在这年代,本来就是稀罕物件。
拿来卖钱,可是很恐怖的。
他也没想到。
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便宜矿料,居然能炼出琉璃这种稀罕物。
纯暴利啊!
“要是怕,就不会交给你!”
嬴无忌淡淡一笑:“到时候你回吴国,你哥也照顾不了你几年,你必须要有足够多的利益,能牢牢地把所有吴国贵族绑到你的战船上。”
吴丹咧嘴笑道:“那你就不怕我们吴国变得太强,威胁你们地位?”
嬴无忌摆手:“不会!你太菜!”
吴丹:“……”
这话说的。
太特娘伤人了!
嬴无忌转过身,透过后门朝院子里望了一眼。
吴丹也跟着转过头,看到了忙忙碌碌的墨者们。
一个个灰头土脸,但脸上都带着喜悦。
他们不知道这批镜子最终会落在谁的手中,但肯定会化作财政,不断支持新地的建设。
新地好啊!
去往新地的墨者寄回来了不少信件,无异不在夸赞新地的建设。
虽然现在只起了一个雏形,但全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工程。
朝廷舍得砸钱。
丞相也无比开明,只要是合理的要求,都会尽力满足,还把那些因为享受不到特权的赵氏以及小家族子弟压制得死死的。
总而言之:大黎新地是墨者的天堂,足够他们实现抱负,并且与大黎学宫牢牢绑定的官制,能让这种盛况一代代地延续下去。同样,这里也是普通百姓的天堂。
吴丹有些向往:“真好!如果我们吴国也这样就好了。”
嬴无忌笑道:“放心!以后全天下都是这样。”
吴丹嘴角抽了抽,最近他恶补过不少政治,尤其是在吴烈的教导下,他弄懂了很多以前不懂的东西,尤其懂的就是大势下的乱世,以及太子赵宁的野心。
这段时间,他听吴烈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:无论亲近姬姓,还是亲近黎赵,都是为了吴国能够千秋万世。
他懂嬴无忌的情怀,也懂他的真实意思。
天下归黎呗。
不过要是真的能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。
有没有吴国真的重要么?
吴丹陷入了沉思,他想起了嬴无忌曾经说过的话:你在史书上的光辉,甚至足够盖过整个吴国。
以前觉得他是在尬吹。
现在……
嘿!
老子好像还真行。
没有老子,你玻璃镜能造那么快么?
可把老子牛逼坏了。
叉会腰!
嬴无忌瞅了他一眼:“对了!你跟老翟商量一下,让墨者兄弟们加把劲儿,三天的活尽量压缩到两天,中间休息一天。”
吴丹愣了一下:“为啥?”
嬴无忌一巴掌呼在他的脑壳上:“废话!后天我娘过来,你们是我兄弟,又是我们大黎的国士,怎么能不去迎接?”
“啥玩意儿?”
吴丹懵了:“我跟老翟是什么小瘪三,怎么就国士了?”
嬴无忌嗤笑一声:“你们凭什么不是国士?你就说就朝中的那群老帮菜,谁给朝廷和百姓创造的价值能比你们两个多?”
吴丹:“……”
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儿。
嬴无忌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:“昨天礼官给你们量了尺寸,明天就能把礼服送到,都好好拾掇一下,最起码脸洗干净,用玉皂洗,别特娘的到时候跟刚从地里刨出来的芋头一样。”
吴丹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:“你特娘的才是芋头!”
嬴无忌嘿嘿一笑,冲他比了一个中指,一溜烟逃上了马车,朝马屁股来了一鞭子,便飞快驾车离开了墨者公会。
任吴丹一个人在后面无能狂怒。
吴丹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儿,这才勉强平息下来。
他瞅了一眼一旁的零食筐,里面的芋头又矮又胖又黑。
娘的!
嘴真贱啊!
还好老子跟芋头不像,不然就被你破防了。
而且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?
是容貌么?
是内在美!
最近老子就因为内在美,被好几个墨者小姑娘盯上了好吧?
要不是女人会影响我干活的速度,我丹子哥早就不是形单影只了好不好?
继续干活去!
吴丹挎着零食筐回到了院子。
路过铁匠铺的时候,他下意识地朝里望了一眼。
外墙上用朱砂粉刷着“劳动最光荣”五个大字。
墙内一群赤膊壮汉正在激情四射地打着铁。
那四处飞溅的火星子。
让他仿佛看到了大年夜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。
吴丹甩了甩脑袋。
干活去……
……
驸马府。
花朝今天没有去戏班。
因为戏班现在已经有些成熟了,第一批一起把戏班开起来的伶人,都已经各自有了戏路,而且已经能教人了,倒也不必每天都跟花朝探讨怎么改进。
当然,主要原因不是这个。
不去戏班,主要还是因为太危险。
嬴无忌跟她说过,过几天会给她安排一个高手暗中保护。
在这个高手到位之前,肯定还是家里安全一些,毕竟家里面布置的有阵法,最起码能安全一些。
正好趁着这个时间,好好准备一下给婆婆的礼物。
“无忌,你回来了!”
花朝看到嬴无忌回来,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,飞快过去挽住他的胳膊。
无忌现在是病号。
得好好照顾。
她轻声问道:“墨者公会的事情安排好了么?”
嬴无忌笑道:“好了!以后除了去王宫点卯,就能过我们的二人世界了。”
“嗯!”
花朝笑着点了点头,虽说她从未想过用家事拖累嬴无忌的事业。
但她肯定还是希望嬴无忌能够多陪陪她。
今天。
应该能够一起做很多事情吧。
今天早上他提起的那个《多情剑客无情剑》好像很有搞头。
正当花朝准备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。
大门处响起一个声音。
“原阳公主驾到!”
花朝心头一紧。
这个时候。
她怎么来了?
还未来得及思索,便看到一个身着火红色长裙的女子,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。
在两人面前站定,目光微冷地扫视着两人稍显亲昵的动作。
嬴无忌疑惑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
意外。
见外。
拒人千里之外。
赵宁心中无奈,却只能配合演戏。
她语气有些淡漠:“父王说,你娘马上就抵达绛城,说我作为儿媳,不应住在宫中。我回自己家,你凭什么有意见?”
花朝见她语气如此蛮横,心中不免有些不忿。
正准备说话。
却被拦住了。
嬴无忌不咸不淡地说道:“住驸马府你是儿媳,住王宫里面你照样是儿媳,所以说你还是回去住吧。我还在养伤,你住在这里,我睡不着。”
“嬴无忌!”
赵宁愠怒道:“我是看在你劳苦功高,才愿意为黎国给你一个面子,你见好就收就得了。以后我都住这里,跟你当真实的夫妻也未尝不可,这是我给你的台阶,你得下!”
如此普信女的言论,让花朝分外不忿。
凭什么让无忌受这种委屈?
上前一步就想跟她理论一番,却又被拦下了。
嬴无忌低声道:“你在这里呆着,我来解决她!”
说罢,便一脸怒容地抓住赵宁的手腕。
然后拽着她朝大门走去。
赵宁也是愤然吼叫:“松手!我不出去!你弄疼我了!信不信我给采湄告状,让王弟罚你……”
不一会儿。
两人就到了大门口。
嬴无忌朝门里望了一眼,发现花朝没进来,便拉赵宁进了马车。
赵宁这才松了口气,小声问道:“无忌!是这么演么?”
“对!”
嬴无忌点了点头:“演得很好,糖糖那边也保持这个水准。”
赵宁有些迟疑:“可是……这样管用么?”
嬴无忌无奈:“死马当活马医吧!主要这不是摸不到我娘的行踪,没办法!”
他也很脑壳疼。
老逼登只给了一个日期,路线却一点也没有给,理由是白家有不少仇家,所以送来的方式很隐秘,只有抵达绛城附近的时候才会现身。
这个理由倒也正常。
因为重要人物出行的时候,的确需要隐蔽一些。
要么是真假车辇,要么就是跟这次一样,用秘法彻底隐匿,看来老逼登是真的很害怕彻底失去妖脉啊!
可这也导致很蛋疼的一点。
就是亲娘那边没法联络。
想要解决修罗场,是指望不上亲娘当演员了。
“唉!采湄那边交给我就行!”
赵宁幽幽一叹:“以前我还奇怪,男人三妻四妾倒也正常,为什么你却这么小心翼翼。魔种的问题确实有些棘手,还有采湄的本源真气……虽然通心麝药性如此,错也不在你,但这么瞒下去也不是办法啊!”
嬴无忌咬咬牙道:“再等等!七月我必解决魔种的事情,到时候再说!”
赵宁有些担忧:“暝都尽头必然有无数为我教妖人寻找,太危险了,你真的要去?”
“必须去!”
嬴无忌点头:“我已经对不起她们了,能做的只有减轻一些伤害了。放心!十三爷已经答应随我前往,他既能打又能跑路,安全得很!”
赵宁微微松了口气,却不知道从哪里品出了一丝苦涩之意,却开玩笑似的埋怨:“你哄你的女人,却把我累够呛。”
嬴无忌听出了别样的情绪,心头微动,握住她的手:“宁儿……”
赵宁笑着挣脱:“我懂!大局为重!若这次能成,你便是立了大功,我怎么能连小忙都不帮?你快些回去吧,哪有赶人走还需要这么长时间的。”
说着,就把嬴无忌推下了马车。
催动马车离开,临了撩开后窗的窗帘看了一下。
发现嬴无忌没有立刻回家,而是目送自己了好一会儿,心头那一缕苦涩之意这才消散。
很快。
她赶到了晴绛殿。
推开住处的院门。
李采湄有些惊讶,笑吟吟地迎了上来:“咦?殿下,今天你怎么这副打扮?”
“还说呢?”
赵宁摆了摆手,挽着裙子坐在了石凳上:“无忌的娘亲不是要来了么?我想着至少让外人看着像个回事,上完大朝会,我就换上这身行头去驸马府了。
结果门房有事儿回家几天,新来的门房不知道是从哪招来的二愣子,居然不认识我这个女主人,拦着好一会儿不让我进。
我当时又累又渴,心情烦躁得很,就把他训斥了一通。
进去以后,就让无忌给我倒一杯水。
刚好碰见吴丹翟云花朝什么的在家里做客。
那个花朝姑娘看到就很生气,说我作为家里的主母,却一点没尽妻子的本分,连家里的门房都不认识,无忌身上有伤,还得给我端茶倒水。
虽说最后没吵起来吧。
我不走,她就也不走。
好像生怕自己走了以后,我就会欺负无忌一样。
我没办法,只能回来了。
刚回来,她就也离开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!”
李采湄若有所思,她已经提取到了关键信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