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一十章 丹青身陨,天衍破万法,追夫火葬场

他拼了命地想要抽出丹青妙笔,想一击了结了花朝,他不允许自己的师父成了一个这样的人。

但他怎么用力。

丹青妙笔都像嵌在花朝手里面一样纹丝不动。

那只手明明很柔弱。

但他却半分奈何不得。

花朝转过身,指向那张空白的画卷:“青衣前辈还有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在,你想问什么,就问吧!”

说着,便松开了丹青妙笔。

血墨鬼脸恍神了一阵,再次看向空白画卷,眼神之中竟然涌出了一丝恐惧。

近师情怯。

可能就是这种感觉。

但他还是催动着所剩无几的法力,控制着丹青妙笔飞了过去。

踌躇良久。

他在空白画卷上写出了第一个问题:师父!我错了么?

问题下面飞快涌出两个字:错了。

丹青妙笔又写:可你当时愿意教我轮回之术。

答:因为我从你眼中看到了对盛世的渴望。

丹青妙笔又问:那你为什么传授一半不传了?

答:因为对盛世的渴望全系于一人之身,一旦你是如此,即便我真是开创盛世的那个人,你也错得很彻底。

丹青妙笔悬停。

像是怔了很长时间。

最终。

又颤颤巍巍写下了最后一个问题:师父!我能见你最后一面么?

它立在画卷之前。

似驻足期盼。

可等了许久,都没有等到新的回答。

问题下面一片空白。

却写满了失望的情绪。

血墨鬼脸上的神情僵住了,期盼的情绪慢慢消失,等到消失殆尽的时候,只剩下无尽的死寂。

生机尚未消散。

却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欲望。

他仿佛回到了那个遍野雪盖的冬天,身躯僵硬已经失去了所有求生欲。

只是不同的是。

那次有师父把他从雪中捡了出来。

但这次却再也不会有人帮他逃离雪窟。

“就这样吧!”

血墨鬼脸缓缓消散。

就在消散的前一刻,他看到了眼神中同样没有任何生机的花朝。

到现在他都不明白,为什么师父将本我削减修改成了这样的废物。

但他隐隐记得,白家老道曾经说过,这是师父留下的一双眼睛,一双平凡却能够看到盛世的眼睛。

曾经。

他无比痛恨这双眼睛。

但这最后一刻,他想善待这双眼睛一次,毕竟这是师父唯一留在这世上的东西。

震散了笔尖上所有的血污。

他轻轻一甩。

一缕衰弱到不能再弱的神魂飞了出去。

轻轻附在了花朝的眉心。

这是他最后一缕本命神魂,也可以看做那两幅画卷一只笔的器灵。

如今。

算是认主了。

但究竟能发挥几成功力,他没有抱半点希望。

因为他也从来没对花朝抱半点希望。

之所以这样做。

只是因为他希望自己人生中最后一件事,不会让师父失望。

即便师父已经不在了。

他也不想当一个逆徒。

“嗯?”

花朝茫然抬起头,却发现几幅画卷一支笔全都落在了地上。

隐隐间。

她觉得这些东西好像认主了。

同时又有一段记忆涌入脑海。

暝都尽头?

她的身躯很快就绷直了,因为在这段记忆当中,她看到了嬴无忌。

无忌他……被困了?

这化作里面,好像就藏着最后一道裂缝。

也就是说,只有我才能把他们救出来?

我行么?

一缕担忧的情绪在心头生出。

但仅仅片刻,就有一股恐怖到极致的戾气因为这个名字而涌出。

这种戾气。

让她几欲发狂。

只想现在就撕了画作,彻底断了嬴无忌回来的念想。

小柳刚才说的话,不断在耳边回响。

声音异常凄厉,每一次回荡都几乎摧垮她脆弱的神经。

她颤颤巍巍站起身子。

尝试用意念沟通画卷。

仅仅一个念头。

画卷就飞了起来。

方才法力与灵魂燃烧的庞大力量都融入了她的本我。

只要她愿意,随时都能通过两幅画作打通这个裂缝。

同时也只需要一个念头,就能将这道裂缝彻底废弃。

过往的回忆,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。

一股股戾气犹如狂涛怒潮一般,拍打着她脆弱的心弦。

她在发抖。

却还是颤抖着朝画卷中注入方才捡来的能量,想要通过裂缝唤醒另外一张画卷。

不论如何。

先让嬴无忌回来再说吧!

可也正在这时。

她却发现自己的能量一点都不听使唤。

她慌了。

发疯一样催动融于本我中的能量。

但却一点都催动不了。

她越尝试,心中的戾气就催发越多。

痛苦得她要发狂。

也正在这时。

“吱呀!”

有人推门而入。

花朝转头一看,发现门外齐刷刷地站着人。

白仪。

剑灵阿姨。

巫霜序。

还有传言中昏迷未醒的赵宁。

每一个人的脸上,都满是担忧之色。

她有些局促,又有些害怕,嘴唇哆哆嗦嗦的,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前的场景。

巫霜序神情无比平静。

只是俯身将半死不活的蛊娘一等子虫捡起来装进了玉瓶之中。

随后看向花朝,微微笑道:“你的一切力量都来源于本我,现在却做着与本我相悖的事情,又怎么能做到呢?”

花朝语气有些急切:“那我如何才能做到?”

巫霜序没有回答:“现在的你,应该想让嬴无忌死才对,你为什么又要救他?”

“我,我……”

花朝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,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。

但看这些人的眼神就知道,这件屋子里的情况,肯定已经被她们知晓。

她咬着嘴唇。

神情已经痛苦到了极点。

良久。

她深吸了一口气,神情痛苦道:“我不知道,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做到!”

巫霜序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。

她转过身。

冲外面招了招手。

轻声唤道:“过来吧!”

花朝循着她看的方向望去,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款款走来。

那眉眼。

那笑容。

“娘!”

失神间,她下意识唤道。

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,眼前的女子太过年轻。

“婉秋姑娘?”

仅仅这片刻的对视。

她的情绪就险些失控。

方才小柳的话立时在耳边重现。

“小姐!你跟你的娘亲真是一模一样啊!她被负心人以天下人为借口抛弃。你同样重蹈覆辙!实在是可悲啊!”

“他会继续庇护你。就像相爷庇护你们母女一样。但那又怎样呢?不过就是不希望自己的玩物,被别人染指罢了!”

刚刚稳定下来的心绪,转眼间就有了崩溃的趋势。

巫霜序轻咳了一声。

对众人使了一个眼色。

众人虽然担忧,却还是跟她一起出了房门。

巫霜序轻轻把房门带上,将这片空间留给了这对“母女俩”。

看到花婉秋的一瞬间。

花朝的情绪只是激动了片刻,很快又低落了下来,勉强扯出一丝笑意:“婉秋姑娘,你怎么来了?”

花婉秋见她兴致并不好,不由抿嘴笑了笑:“这次我来,或许能帮你解决一些困惑……”

“你凭什么?”

花朝听到这句话,忽然就像应激了一般。

方才她情绪大起大落,消减下去之后,已经因为疲累变得稍显平和。

但她不傻。

从巫霜序推门进来的时候。

她就隐隐猜到,这里面肯定又有那个白家道长精妙的设计。

这个花婉秋,肯定是巫姑娘找来的。

可是……

她们凭什么把花婉秋找来?

花朝勉强平复的戾气,陡然又激发了出来,眼眶发红咬牙道:“你知道我的情况么?你有着我娘的长相,也有着我娘的部分记忆!你只是罗相记忆中的人,你不是我娘,凭什么能够帮我解决困惑。”

听到这话。

花婉秋神情有些凄怆,紧紧咬着嘴唇:“你说的对,我不是……”

花朝心中有些不忍,慌忙背过身去抹了一下泪水:“对不起,我太激动了,不该说这样的话。”

“哎……”

花婉秋轻叹了一口气,轻轻握住花朝的肩,将她的身躯转了过来。

目光有些小心翼翼。

但里面的慈爱怎么都挡不住。

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:“果然还是个善良的小姑娘。”

花朝身体僵了僵,也不知道该不该因为她的这番做派生气。

花婉秋转过身,看向那张有玄奥纹路绘成的青衣肖像,语气平缓地说道:“我的确不是你娘,我不如你娘果断,也不如你娘凄惨,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。”

花朝赶紧解释道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
“你不用安慰我的。”

花婉秋莞尔一笑:“其实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,心中也哀怨了好久,但想想那又有什么呢?偃哥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,而且他还对我百般呵护,哪怕这呵护其实是对你娘的,可那又怎么样呢?那就够了啊!

方才巫姑娘跟我讲。

她不懂丹青渡魂,也不确定我是不是一个完整的人。

但其实我不在乎的。

其实我很感谢丹青,他让我有了你娘的相貌,有了你娘的记忆。

虽然没有你娘的身份,却能够享受到你娘不曾体验过的幸福。

你没有把我当成娘。

但你很善良,并没有因此憎恨我。

能远远地望着你,我已经很满足了。

我……不想看着你痛苦。”

花朝感觉胸口有些闷:“我能懂你的感受,但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,你终究只是罗相心中的念想,这件事情谁都可以劝我,唯独不能是你!”

“可能是吧!”

花婉秋神情有些哀伤,却还是笑着说道:“不过巫姑娘跟我说过,他师父讲丹青渡魂虽然会受到他人的心头血影响,但绘制的时候,会尽可能多的提取杂质,不论想法怎么样,真实的记忆都是不会篡改的。”

她说话的时候。

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花朝的手心。

花朝愣了一下:“你,这是什么意思?”

花婉秋莞尔一笑:“我本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上,这一年的时光是我最喜欢的礼物。我不能白来一遭,所以临走的时候也有一个礼物交给你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花朝有些不解,还想说什么,却发现花婉秋身上已经燃起了熊熊火焰。

明明是血肉之躯,燃烧起来的时候却如同纸张焚烧。

火焰很亮。

却并不灼人。

只有微微的暖意。

花婉秋脸上没有任何痛苦,只有慈爱温暖的笑容,就像是看着年幼的孩子。

恍惚间,花朝好像真切地看到了自己的娘亲。

小的时候。

就是这个眼神。

火焰来得快去得也快。

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,花婉秋就消失在了眼前。

只剩下一缕缕暖流钻进她的眉心。

一段段记忆凭空出现在她的脑海中,显得无比真切。

记忆有很多幕。

但每一幕都会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。

没有怒马鲜衣,却有少年意气。

身着粗布麻衣,仍然佳人如玉。

初见那天,是在春日的柳树下。

少女在河边洗衣时偷懒,放下了衣槌,吹了一曲笛子,收笛之后,却看到柳下那个俊俏的书生正在偷看她。

调笑几句。

一来二去。

两人便熟识了。

书生师从一个落魄的贵族,虽然满腹才情,一腔抱负却无处施展。

少女喜欢他的才情与抱负,便暗托媒人,撺掇书生提亲。

书生很忐忑。

却还是提着家中唯一一个下蛋的母鸡上门提亲。

新婚夫妻的生活虽然清贫,却很幸福。

直到那年蝗灾。

乡里饿殍遍地,死了很多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