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王与新王子,皆为颛顼帝躯,属实当今天下一大盛况。
族会之后。
黎国热闹非凡。
据说九州祭时,赵暨为请求周天子为自家魏韩两个贤臣封王。
现在魏韩两家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收拾东西,趁着九州祭还没开始,先从绛城搬出去再说。
毕竟三家和平分手,这段奇妙的三角关系,已经让他们筋疲力竭。
他们只想安安静静离开。
不想再跟赵氏有任何纠缠。
绛城是赵家的地盘。
老老实实搬走便是。
除了搬家。
他们还在忙另外一件事。
魏韩封地的交界处,洛城突然之间就繁华了起来。
作为中原的知名大城,它自然成为了举办九州祭的地点。
魏韩两家为了庆祝和平分手,马上要拥抱新生活,在洛城下了不少本钱,至少看起来
已经比绛城繁华了。
就是他们花钱,却让赵暨跟周天子平起平坐一起主持,而且还是赵氏带兵负责安保,他们总是感觉心头有些绿油油的。
不过无所谓。
要想生活过得去,心头总得带点绿。
至少在九州祭之前,这里还是黎国的地盘。
到时候不仅有赵氏军队,其他国家也会象征性地派兵前来,毕竟这次九州祭,名义上就是为驰援楚国而召开的。
不过……
炎国本来状态就不好。
魏韩亟需恢复元气。
燕赵离得太远。
吴国更不知道是哪位。
真正能够大股兵力驰援的,好像也就田齐、乾国以及周王室。
只是前两者与楚国关系比较微妙,后者军队本来就不多,也不知道到底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。
但别管什么结果。
九州祭还未开始,现在洛城就已经提前热闹起来了。
反观绛城。
虽然同样热闹。
但却处处都弥漫着离别的萧瑟。
嬴无忌在院子里晒着太阳,歪过脑袋,瞅了瞅半悬在空中的含光剑。
开口问道:「你们韩家明天都快搬空了,你不打算回去看看么?」
韩倦的虚影从剑身中冒了出来,懒洋洋道:「嬴兄,如果你没话的话,其实可以不说的。」
嬴无忌:「……」
也是。
人家都削骨还父,削肉还母了,自己的确有些没话找话。
倦子哥跟韩赭的感情,可能比自己跟老逼登还要淡薄一些。
韩赭就不说了。
跟老逼登一样的顶级大畜生。
郑鸳……这个女人不好说,算不上坏人,但也算不上一个好母亲。
最多,也就是出身世家的庸俗女人。
的确也没什么值得留念了。
现在郑濂郑鸳父女已经搬到了新地,忙着救助从韩土流落到新地的郑氏族人,也算有个归处了。
而韩家……
今天这个家族一直处于内耗的状态,一方面要在自己的封地跟郑氏余党斗智斗勇,另一方面还要防着人口流失。
最恐怖的是韩猷被赵氏各种喂功劳,现在声望已经跟韩赭不相上下了。
现在九州祭在即,周天子马上就会册封韩王,现在两派的斗争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地步。
赵氏这边早就承诺韩猷,只要韩家裂土封王,赵氏这边就会把知晓当时他丑事的魏达杀了。
到时候韩猷没了后顾之忧,就算这次争抢韩王之位失败,以后也可以继续在韩国夺权。
便是韩家独立。
也会继续陷入内斗之中。
变法也不可能会顺利。
这个国家……
嬴无忌撇了撇嘴,记得前世,秦齐楚魏燕赵,这些国号后世不少都被各种沿用,唯独一个「韩」被遗弃,只被一个偷泡菜的顺走,就是因为韩国存在感实在不强。
这一世……估计也是一样。
好惨一韩家。
现在韩赭还没离开绛城。
但就算韩倦有心思去看望他,估计他也忙着内斗腾不出时间。
「这可歌可泣的父子亲情。」
嬴无忌由衷感慨。
韩倦知道他不是在嘲讽自己,所以也不生气,只是瞅着他:「嬴兄,你呢?就这么走,舍得么?」
他找上嬴无忌,是奔着大势而来。
不过相处了这么长时间,他
很确定嬴无忌根本不是大势型选手。
要是可以,乌鸡哥肯定会守着老婆孩子过一辈子。
这个节点,他应该会比较难受吧?
「指定不舍得啊!」
嬴无忌骂了一句:「但这***世道就是如此,你能有什么办法?」
现在孩子已经三四个月了。
因为先天气血旺盛,比寻常人家的周岁孩子都活淘。
正是可爱可rua的好时节。
虽然一直在晴绛殿呆着不能外出,但嬴无忌每天晚上都会风雨无阻遁地过去,享受亲子时间。
老子的儿子,天下第一可爱。
鬼才舍得离开。
「不跟你多哔哔!」
嬴无忌站起身,伸了一个懒腰,朝正在院子里布置烧烤架的花朝走去:「花朝姐,我来帮你!」
夕阳西下之际。
客人一个一个来到驸马府。
吴丹。
翟云。
芈星璃。
还有赵宁……
明日众人就会一同出发,赶往洛城参加九州祭。
这次离开绛城,可能很多人很久都不会回来了。
既是如此,这个日子还是要纪念一下。
当烤肉香气弥漫开来的时候,众人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尚墨书局。
那时候。
嬴无忌跟吴丹一样,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废物质子,唯一的区别就是书局股份多了一些。
花朝也是一个不愿被承认的私生女。
现在一个是驸马爷,一个是大黎工匠,花朝也被册封为了公主。
有些唏嘘。
不过气氛一如既往的和谐。
推杯换盏,笑谈从前。
夜还未深,吴丹便醉醺醺地躺在躺椅上,开始呜呜啦啦地说胡话了。
竟是一些花灯、烟花等等让人听不懂的词汇。
翟云笑骂道:「这个废物,才喝几口猫尿就顶不住了。」
他举起自己的碗,冲嬴无忌晃了晃:「嬴老弟,我跟丹子先回了,等你回来,我再给你接风洗尘!」
说罢。
跟嬴无忌碰了碰碗。
一饮而尽。
随后便扛起醉醺醺的吴丹,准备朝外走。
「翟老哥,我送你!」
嬴无忌起身把他送到驸马府大门口,趁着车夫去牵马车,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瓶子塞他手里:「我瞅你没喝尽兴,这瓶你带回去慢慢喝!」
翟云好奇,揪出瓶塞闻了闻,眼睛顿时亮得吓人。
笑嘿嘿地埋怨道:「嬴老弟,这就是你的不对了,有这么烈的酒,现在才拿出来?」
嬴无忌摊了摊手:「刚研制出来的,等我回来,再对你不限量供应。」
「啧!」
翟云咂吧咂吧嘴,意味深长道:「那可能得等老长时间了。」
嬴无忌有些惊诧:「翟老哥,你也……」
翟云轻叹了一口气:「我也算乌夫子的得力下属了,总能听到一些风声。嬴老弟,乌夫子让我问你,若你有恙,我们还要尽力将墨者留在黎国么?」
嬴无忌思忖了良久,点头道:「要!」
「好!」
翟云哈哈大笑:「这次我没看错人,上次看错一个姜太渊,把老子恶心坏了。哎,把他跟你放一起比较,好像有点侮辱人。」
嬴无忌撇了撇嘴:「该说不说,骂的是真难听啊!」
翟云嘿嘿笑道:「下次见面,老哥我自罚三杯。不过你也注
意一下,巨子马上就会借助吴炎楚的局势,调走大量的墨者工匠游侠,我们只能说尽力。」
「嗯!」
「走了!」
翟云笑哈哈地扛着吴丹上了马车。
嬴无忌回到院子里,却发现院子里只剩下赵宁一个人。
他有些迷:「哎?人都去哪了?」
赵宁摊了摊手:「花朝不胜酒力,回屋休息了。芈星璃也收拾行李了,说在这边收获颇丰,可不能忘带东西回去。」
啧!
嬴无忌咂了咂嘴。
芈星璃确实,这次离开黎国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,她在这边参悟了不少东西,也积累了不少变法的经验,可以说是满载而归,收拾东西颇为正当。
但花朝这个「不胜酒力」应当是纯属借口,她的酒量可没有这么菜。
她很清楚自家现在的处境。
也清楚这么一走,不知何时才能回来,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回来。
索性将空间留给了自己和赵宁。
「无忌!」
赵宁看着嬴无忌,双眸之中,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柔情,她抿了抿嘴笑道:「咱们再小酌几杯?」
嬴无忌笑了笑,握住她的手,笑嘻嘻地回到屋子里面去。
米酒清甜。
难以醉人。
只是微醺。
喝到赵宁脸上泛起两片酡红。
嬴无忌才笑着说道:「有什么话就直说吧!」
「你……」
赵宁深吸了一口气,终于鼓足勇气道:「我们起程去洛城需要七天,中间我会安排一次官道被毁,然后会从韩家封土绕路,韩家虽然愿与赵氏和平分开,却也不会容许赵氏兵马在自家封土乱窜。
我已经联系好了韩猷,他会给你大开方便之门。
留出一条路。
足够你们一路跑到炎国了。」
「嗯?」
嬴无忌眉头跳了跳,微微笑道:「我又没做错事,为什么要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离开?」
赵宁眉眼之间闪过一丝痛苦:「至少能离开。」
嬴无忌微微忖了忖:「父王已经决定要杀我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