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掀倒在地上立刻让哈鲁曼陷入了窘境,这些冒险者们杀死了他的战马,又在同一时刻将他团团围住,轮番发动攻击。哪怕是披着坚硬的地狱合金铸造的盔甲,也顶不过如浪涛一般凶猛的合击。
“够了!!!”
怒喝带着声波能量震退了包围他的冒险者们,魇骑魔用那柄刻有铭文的巨剑支撑自己站了起来。阿娜克伊丝想要再次将他打倒,宽大的剑身却将她抽飞出去。对于高大的堕落骑士来说,巨剑如同孩童的玩具一般被他轻松甩动着,裹挟着地狱的烈风顺势砍向了另一边的狼蛮。
他的每一次攻击都是如此的沉重,冒险者们的体力被不断消耗着,尤其是在前排进行战斗的几位。可是那家伙,失去战马的魇骑魔,他好像拥有无限的精力。是作为魔鬼的重生赋予了他恐怖的根性吗?
不过,阿莱斯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,哈鲁曼原本漆黑的盔甲突然开始剥落一些碎片,露出了底下的银白。这地狱盔甲是建立在艾尔托瑞尔的盔甲之上打造出来的,而在冒险者们的围攻之下,它终于出现了裂痕。
更重要的是,随着裂痕的增加,负面情感能量不断外溢出来,吟游诗人发现那些金属树枝开始有些萎缩。如果日星的话是真的,这些铁树是哈鲁曼内心的具象化,为何在每一块漆黑铠甲碎片脱落的时候,这些树枝会不断减少?
“是什么让他如此愤怒?是什么让他如此憎恶曾经的同伴?来自地狱的魔鬼工匠为他穿上的这具邪魔铠甲正在影响他的心智,放大他内心的黑暗情绪。
如果我们能彻底粉碎这层腐化外甲,或许还有机会唤醒他内心深处的正直与善良?”
阿莱斯特的心声通过心灵感应的方式传入了圣飞象的脑海中,露露也将这种可能性传入了每一位小队成员的大脑。
“看来,能战胜这个体力怪物并不是不可能。不过我们的攻击目标得由此改变了。”
阿娜接受了这个可能性的提案,她的虎口因为长时间握住剑柄而疼痛难忍,尤其是她们脚下的这片土地,仿佛在不断吸取她们的力量,注入到哈鲁曼的身体当中。
或许这整座山丘上的生灵,那些被折磨的亡魂,都被这座山丘吸取了生命力,回馈给它的领主,强大的魇骑魔。
“让你的邪魔护甲见鬼去吧!你披上这黑不溜秋的大铁片根本不好看!”
一次又一次,女战士们挥动着手中的武器,敲击在盔甲明显的裂缝之上。而那些施法者们,也将自己的法术攻击灌注进了魔鬼铠甲最薄弱的地方。
“咔!”
最后一大块黑色碎片从哈鲁曼的头盔上落下,此刻的骑士哪里像是堕落的魔鬼?洁白的埃城制式板甲包围着他,让他看上去与其他的海姆圣武士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“你们做了什么?”
哈鲁曼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外形已经发生了改变,他的内心不断悬浮上来了更多的情感。
疑惑?不安?为何?明明在他的心中,已经只剩下憎恨的愤怒之火在燃烧。除此之外,他以为他的心灵早已麻木。
更令他心烦意乱的是,他的力量在枯竭,这片土地本应该为他供给源源不断的活力,但现在他却感受不到了。
阿莱斯特知道,他必须抓紧这个机会。于是他拨开了队友们的肩,站在了最前面,也是距离哈鲁曼最近的地方。
“忠贞的骑士啊,你的剑到底应该指向谁?”
“我的剑……?”
盔甲之下,魔鬼重复了这几个单词,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。
“我是向海姆献出生命的守护骑士,扎瑞尔的利刃……”
“当你追随天使的身影时,你还记得自己发下的誓言吗?”
“我的誓言……我发誓过要守护埃尔托瑞尔的人民,要诛杀一切邪魔…我会成为终结一切不幸的使者,守护每一个圣城居民的笑容……”
“那你知道现在你的样子吗?骑士。”
在吟游诗人的手中,出现了一面手镜,不算很大,但应该足够哈鲁曼打量自己现在的面容了。
哈鲁曼的头盔碎裂成了两半,一个黑色长发的古板刚正的男人形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。但他的脸上早已浮现出了魔鬼的特征,这漆黑如墨的瞳孔、锋利的牙齿,绝对不是一个高洁的圣骑士该有的样子。
“我是一只魔鬼…一只魔鬼?这不可能!”
“但这就是事实,骑士!当你死去的那一刻,你的内心已经堕落了,你忘记了自己的誓言!你自己选择了成为自己最痛恨的存在,让愤怒的复仇之心驱使你走向毁灭,将你的同袍兄弟串在一株又一株铁刑架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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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,他们是叛徒,是背叛扎瑞尔的懦夫!他们应该受到惩罚!”
哈鲁曼反抗似的怒吼来回击,可是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自己有些底气不足。
“那扎瑞尔呢?扎瑞尔又做了什么?她同你一样,从高贵的天使堕落成了魔鬼,甚至展开了自己的邪恶复仇计划。
你知道她对你的故乡做了什么吗?抬头看看吧,骑士,看看冥河的上空,那座悬浮的城市。你知道它的名字,这城墙难道不让你眼熟吗?”
“埃尔托瑞尔!不,为什么,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
哈鲁曼的意志再一次被击溃,他当然知道那座城市是什么。那是他发誓要守护的地方,他的故乡,神圣的埃尔托瑞尔。可现在,却成为了魔鬼的餐盘。
“不,这不是真的!扎瑞尔不会就这么把她拯救了那么多次的城市扔进九狱,她是我们的英雄,是埃尔托瑞尔的守护者!”
“英雄?是啊,曾经是,但她现在是地狱大公,阿弗纳斯的领主,血腥战争的魔鬼统领。你知道她获得了一个什么新的外号?毁灭之女扎瑞尔,连魔鬼都会惧怕她的残忍无情!
看来你不相信?那么,不妨问问扎瑞尔最心爱的挚友吧,露露,她就在你的面前,就站在我们这一边。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吗?”
哈鲁曼抬起头来,他看到了那只圣象,泪光正在露露的眼中打着转。悲哀的象鸣印证了吟游诗人的说辞。
“我忠心追随天使的身影,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么?哼哼…哼哼哼哼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终于,堕落骑士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无情击碎,他再也遏制不住被封印了这么多年的情感,任由它们冲刷自己的大脑。在外人看来,他肯定是已经疯掉了。
但是,狂笑声戛然而止。哈鲁曼手中握着的那柄巨剑,向着吟游诗人的方向劈了过来。
“阿莱斯特——”
同伴们瞬间意识到了吟游诗人即将被分成两段,但已经太迟了,巨剑挥舞的速度要比他们的奔跑速度更快。
可是阿莱斯特呢?他并没有进行任何的闪躲,只是紧紧盯着哈鲁曼的眼睛。他看到了当头劈来的巨剑,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。
剑锋在离半精灵的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,哈鲁曼整个人如同被暂停了一般维持着这个姿势。
“我输了。”
堕落骑士双手握住剑柄,猛地将它插入脚下的山丘之中。
“我输了。”
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,
“无论是意志、战斗、还是对自己内心的坚持,我都已经彻底的输掉了。海姆啊,我到底做了什么?我辜负了您的期待,背叛了您的教诲,抛弃了自己的誓言。
甚至,为了追随一只疯狂的堕落天使,我连自己的灵魂都出卖给了魔鬼!我没有守护好自己的故乡,却在真正毁灭我故乡的元凶身旁助纣为虐。
事到如今,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您,伟大的守护之神?”
这只魔鬼圣骑士无力地跪倒在地上,一双大手拍在吟游诗人的肩上。
“勇敢的人啊,你们唤醒了我的良知,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感谢你们。但虽然听起来厚颜无耻,我仍有一事相求。”
“说吧,骑士。”
“我能感觉到自己这被复活的虚伪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,但我仍旧放心不下那片遥远天空中的故土。
请答应我,勇士们,拯救它吧,拯救埃尔托瑞尔和它的人民吧!”
泪水从他如墨般的瞳孔中涌出,这高大魁梧的男人在数百年以来,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为自己感到无力和卑微。他的指尖开始崩坏,如同细沙一般裂解,很快他就会成为脚下沙土的一部分。
“当然,我们本就是为此而来。祈祷吧,骑士,海姆一定会重新接纳你的灵魂,你会再次获得他的祝福,前往他的国度……”
就在吟游诗人想要继续说下去时,堕落的圣骑士已经化成了飞灰,阿弗纳斯的热风将四散的灰尘卷起,吹向了埃尔托瑞尔的方向。
“半精灵,还有你们所有人,你们证明了自己的能力,也成功战胜了我的挚友。你们解放了所有被禁锢的灵魂,我必须向你们致以最真挚的感激。
哈鲁曼啊,你到死都是这样的木头一个……”
随着哈鲁曼的死去,詹德·日星身下的铁树迅速枯萎,最终融化不知所踪。吸血鬼与其他的地狱骑手,那些可怜的受刑者终于迎来了解脱。
“那你呢?”
其实不用克拉瑞恩发问,他们都知道这些受到解脱的亡魂的命运。
他们就如同哈鲁曼一样,身体不断崩溃消散。
“我们早已逝去,只不过现在终于得到了安息。不必为我们感到担心,如果神明还愿意垂怜我们,我们的灵魂便会升往他们的国度,而其他人也会顺利进入轮回,再次作为无知的生灵在物质世界诞生。
现在,去拔出那把剑吧。虽然他不好意思说出口,但哈鲁曼把它留给了你们。我们无法为你们带来什么报酬,所以至少请你们收下这把剑。
当挥舞它的时候,请一定要记住。埃尔托瑞尔的地狱骑手们与你们同在……”
吸血鬼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天空中,只留下了荒芜的沙丘,以及插在顶端的那把大剑。
“我不会忘记他们,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誓言。”
克拉瑞恩上前踏出一步,带着决心将巨剑从山丘拔出背在身后。她抬头看向遥远的埃尔托瑞尔,又看向阿弗纳斯无尽的荒漠。
看上去他们还有很多路要走。
“话说,我们是不是忘记问哈鲁曼涌血城砦的位置了?”
吟游诗人一拍脑袋,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像很重要的事情。
“……对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