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因为你堆的雪人好看呀,等雪停了,没有雪堆雪人了,蝶儿就不来了,蝶儿要去东城的武馆学剑,嘻嘻。”
“有志向。”
陈衣检查过赵蝶儿的根骨,确实是块练剑的好苗子。
开春。
冰雪消融以后,赵蝶儿果然没有再纠缠陈衣,陈衣对这小陶瓷娃娃的意义,或许真的只是雪人堆的好看而已。
第四年,姑苏无雪,腊梅未绽。
第五年,姑苏无雪,腊梅未绽。
第六年,姑苏飘雪,腊雪盛放。
陈衣再次与赵蝶儿,邂逅于姑苏河畔:这年,赵蝶儿七岁,个子长高不少,也懂事许多,变得更文静乖巧了。
“叔叔,可以帮蝶儿堆个雪儿么?”
她还像三年前那样出尘不染,不谙世事。
“好。”
他依如三年前那般温文尔雅,云淡风轻。
只是比起当年,两人之间少了些许亲近,都没有再开嫁娶之类的玩笑:如今的赵蝶儿,已经懂了嫁人的意思。
“叔叔,还有梅花。”
“好,我帮你摘。”
“谢谢叔叔。”
“蝶儿真是长大了。”陈衣浅笑如春风,温柔将梅花别上赵蝶儿发髯,揉了揉她的脑袋,转而继续望着梅树。
“叔叔,做修士是什么感觉?”
赵蝶儿摆弄了一阵头顶梅花,突兀问道。
“修士啊…”
陈衣神情微微恍惚,他六年悟凡化凡,几乎快忘记自己是个修士:“在你眼里,你觉得做修士是什么感觉?”
“快意恩仇,无拘无束?”
赵蝶儿试探性说出自己的见解:“像叔叔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无须在意他人眼光,无须顾及他人所想。”
“我不是大部分修士的写照。”
陈衣是天才,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修士,过的甚至不如凡人,但他没有将这些告诉赵蝶儿:“你想修仙吗?”
“想啊!”
“理由呢?”
“修仙的话,就可以保护父亲和母亲啦。”赵蝶儿记得小时候的事,她讨厌那个欺负自己父亲和母亲的坏蛋。
“那,如果你想保护的人,都不在了呢?”
赵蝶儿被问住了,思考了许久:“那蝶儿应该就不想修仙了吧,父母都不在了,蝶儿修仙还有什么意义呢?”
意料之外的回答,令陈衣心神一震。
同样的问题倘若拿出去问其他修士,答案绝对是清一色的问鼎更高境界…可,这是他们初入道途时的初心吗?
有多少人修仙修到最后,连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都分不清?又有多少人修仙修到最后,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?
“这六年。”
“我一直在逃避斩凡,于是在姑苏城,越陷越深…执迷不悔,只有泯然于众人一个结局,所以,我应斩凡。”
“此境。”
“从来就不是斩去凡尘俗缘,而是斩掉凡夫俗子的脆弱之心,求仙问道,重不在仙,而在道字,一颗道心。”
“斩凡。”
“若向念而斩,便少了一番挣扎,这条路,东云月走过,是对的,却是小道,她执念太深,反养出心中魔。”
“若向心而斩,便多了一道劫难,要么心如死灰,道心崩溃,要么脱胎换骨,向死而生,但,这才是大道。”
“我不斩执,因那是我修道初心,我之修道初心,不可不存,无论成败,问心无愧,我剑无畏,我亦无悔。”
陈衣终于拨云见日,如梦初醒:
“斩凡二字,世人误解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