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一线微光

在那之后,艾蕾塔又袭击了两辆马车。

她趁帕克斯牵着马车的时候飞到别的道路,在那里杀死车夫,夺走所有货物。接着艾蕾塔再飞回来,回到帕克斯的马车即可。

艾蕾塔开始像这样袭击马车之后,除了艾蕾塔袭击的马车之外,又有几辆马车被盯上。

虽然不知道是人类还是魔物做的,但不管怎样,对艾蕾塔她们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事。

人类们似乎加强了戒备,不过这点对艾蕾塔来说也是好事。

因为艾蕾塔向人类们谎称“自己是为了杀死魔物而以佣兵身份工作”。换句话说,被当成能够战斗的人类,艾蕾塔也相对地被当成适合在这个时代担任车夫的人,被赋予更多工作。

最重要的是,战果十分丰硕。她们总算成功将足以度过冬天的物资运进弗洛伦达的地下室。

堆起好几袋麦子,还有大量的腌肉和油。

除此之外还有苹果、鱼干、树果、葡萄干和酒类等,甚至还有贵重的砂糖!

每当艾蕾塔带食物回来,地底下的气氛就会变得非常热闹。

物资就这样不断被加工,苹果被做成糖渍,揉进葡萄干的面包被烤熟,鱼干被做成油渍……新的食物就这样不断被创造出来。

晚餐的麦粥里开始会加一点腌肉,味道也变得好上许多。

虽然生活依旧清苦,但还是稍微丰富了一点。这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……最让艾蕾塔高兴的,还是弗洛伦和孩子们的笑容。

这一天。

艾蕾塔回到地底,和孩子们一起玩牌。

在这个娱乐稀少的地底,除了玩滚小石子的占地游戏,或是用快磨平的牌玩牌之外,没有其他娱乐。

不过,这其实也意外地有趣,尤其是和知心好友一起玩的时候。

“哎呀,艾蕾塔今天也没有手下留情吗?”

“当然。身为战士,无论何时都要全力以赴。”

弗洛伦看着艾蕾塔得意的模样,不禁笑了起来。

孩子们虽然吵着“这样太幼稚了啦~!”“艾蕾塔太狡猾了!”,但艾蕾塔很清楚,这些孩子其实很讨厌别人放水。

虽然年纪还小,但他们都是自尊心很高的生物。

“好了,大家差不多该睡了。”

弗洛伦拍了拍手,结束孩子们的游戏。

虽然孩子们还想跟艾蕾塔玩,但已经有些孩子开始打起瞌睡。

在想玩跟想睡之间摇摆不定,最后孩子们还是乖乖地跟着弗洛伦前往寝室。

“我越来越觉得,大家都是好孩子呢。”

“呵呵,是啊。艾蕾塔是坏孩子吗?”

“嗯,艾蕾塔很爱熬夜。”

听到艾蕾塔这么说,弗洛伦不禁笑了起来。

艾蕾塔不是那种会乖乖听大人话的孩子。至于熬夜,可能是因为她是能在夜晚视物的蝙蝠吧。

“那么,坏孩子艾蕾塔愿意陪我熬夜吗?”

“当然,怎么了吗?”

弗洛伦说着拉出餐桌旁的椅子,艾蕾塔见状便在她对面坐下。

两人面对面,坐在老旧但保养得很好的椅子上,凝视着餐桌上的烛火。

“我想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状况。”

弗洛伦看着烛火说道。

对于弗洛伦和孩子们这些住在这里的人来说,地上的生活只是透过艾蕾塔转述的故事。

即使有自身的体验和记忆,也已经与“现在”的世界隔绝了。

艾蕾塔在转述世界的“现在”时,稍微犹豫了一下。她心想,是不是应该多少说点谎比较好。

但最后她还是决定照实说。孩子们也就算了,弗洛伦不需要温柔的幻影也能活下去,艾蕾塔很清楚她有多么坚强。

“……什么都没变,人类不断移民过来,我们被赶走。反抗的人类有时会被当成示众,变成广场上的尸体。大家都饿着肚子,受伤了也没有药,什么都没变。”

“这样啊……”

“不过呢,最近人类的叛乱变多了……我们魔物趁机袭击人类,也能蒙混过关,所以状况也没有那么糟。”

艾蕾塔这么说明后,弗洛伦点头说:“哦,原来如此。”然后瞥了储备粮食的方向一眼。她大概是想到艾蕾塔是怎么偷出这么多粮食的吧。

“总之,所以……有好有坏,相抵之后,其实差不了多少,大概就是这样。”

弗洛伦这么总结后,深深点头……然后用手撑着脸颊,轻轻叹了口气。

“我说,艾蕾塔。我有时候会想,如果这种生活结束的话,会怎么结束呢?”

艾蕾塔也像弗洛伦一样用手臂撑着头,催促她继续说下去。

“如果要颠覆这个状况,一定得发生什么非常戏剧性的事件吧?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那么,像是神明的力量引发天崩地裂,或是魔王大人复活,然后……之类的。”

弗洛伦祈祷般地双手交握,仰望上方。虽然那里没有天空,只有地下室肮脏的天花板。

“……嗯,最近我都在想这些事。对不起哦,我一点霸气都没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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弗洛伦松开祈祷的手,如此总结后自嘲地叹了口气。

“嗯,简单来说就是缺乏现实感吧。虽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……”

“……是啊。”

艾蕾塔也放松姿势,将脸颊靠在桌面上。

被人类支配,魔物受尽欺凌的日子,究竟何时才会结束?

就算艾蕾塔成功从人类手中抢走物资,也无法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。

不如说,魔物们的未来只会越来越黯淡。就算今年能够获得足够的物资过冬,明年、后年也未必能有相同的结果。

即使艾蕾塔如此努力,仍有许多魔物无法得救,一一死去。

不管播下多少希望的种子,最后都只会枯死,不会发芽。艾蕾塔是这么想的。

看不见终点的生活,会慢慢削减活下去的希望。就连能够自由外出的艾蕾塔都这样了,一直待在地下的弗洛伦,心理状况又会是如何?

“……不过,其实我也不太懂。”

不过,至少……艾蕾塔挺直背脊,从桌上探出身子,笑着说道:

“实际上,公主殿下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。我不认为那个公主殿下会这么容易就死掉,‘生死不明’一定就代表她还活在某个地方。”

艾蕾塔很了解魔物公主……安琪拉公主。艾蕾塔是能够进出王城的士兵,曾经多次看过她站在城堡阳台上的身影。

艾蕾塔对安琪拉公主的评价是:虽然端庄却很坚强,虽然温厚却很冷静,有时又很激烈。

身为龙之魔物的公主,拥有魔物之国首屈一指的魔力,所以才会被选为魔物公主……下任魔王。

“然后,逃亡的公主殿下会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,正式继承魔王之名,将人类赶尽杀绝……开玩笑的。”

“那真是太棒了。”

艾蕾塔夸张地发表演说,弗洛伦则是微笑地为她轻轻鼓掌。

“是啊,公主殿下一定还活着,不至于没有现实感。”

“嗯,我也这么想……‘生死不明’就表示人类还没杀死公主殿下,而且公主殿下的近卫也不可能在逃亡途中全数阵亡,如果公主殿下真的死了,近卫应该早就行动了……所以我认为公主殿下一定还活在某个地方。”

安琪拉公主的近卫都是豪杰,以“公主之盾”狼人卫士为首,那群人不可能轻易全灭。

“……谢谢你,艾蕾塔。我稍微打起精神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艾蕾塔与弗洛伦相视而笑。只要确认现在,多少能排解对未来的忧愁。又或者沉浸在过往,忧愁会更甚。

“如果公主殿下真的出现在我们面前,开拓了我们的未来,到时候……”

弗洛伦忽然像在作梦般低语,然后抿紧双唇。

“……弗洛伦?”

艾蕾塔看到弗洛伦寂寞,却又不像只是担忧未来,而是意志坚定的表情,开口询问,弗洛伦便恢复表情,对她微笑。

“……到时候,我希望一切都能顺利。”

弗洛伦接着说出的,想必是顾虑到艾蕾塔的发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