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脚下,负责把守着上山道路的健带着十几个手下藏于草木间,就像老练的猎手等着猎物上钩一般。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预想中的偷袭,要不是联想起己方破晓拿下一座营寨的先例,只怕健此时也要松懈下来。
然而健不知道的是,正当他苦等敌人上钩之时,山下也悄悄摸来几个人,正要沿着山道向上去时,一个人影拉住了前面两个同伙的衣服,示意不要轻举妄动。而后他挤到前面来,俯身在地上摸索,果然摸到许多干枯树枝杂乱放置,他赶忙打着手势阻止后面的人上来。他拉了拉众人的衣服往回拖,同伙们会意,又蹑手蹑脚地往回撤离。
不一会儿,几个人影便不再轻手轻脚,提起脚力回到自家驻扎的一处村舍,来到一处屋前,只听屋内嘈杂。他们被值守的喽啰喝住,亮明身份后喽啰回身通报。不一会儿屋内人声渐小,喽啰返身出来让他们进屋。
进入屋内,主位上坐一人,摇着蒲扇,正是虬虎寨的二把手——逍。两侧坐着六个头目,个个面色通红,一副吵得不可开交的模样。
“黑熊,可探得什么情报?”逍开口问道。
“回先生的话,确实是先前我们夜袭的那伙人,上山的路上铺满了干枯树枝,这一手绝对是他们。”原来前去探听的黑熊就是野牛寨先前派去报复的一员,那次损兵折将令他印象深刻,连带着对仲明一行人的行事风格如数家珍。
“那又如何,先生,要我说直接打上去,我们这么多人,哪个不是条好汉子,一晚上就把他们给掀得底朝天!”一个头目大声提议道。
“不可,今天弟兄们可走了不少路,必须休息,要夜袭明夜再说!”另一个头目反对道。
“呵呵,土蛇,你们临胡寨的都是软脚的吗?平时都说自己多能耐,一到开打就得休息,我看你也别逞能了,滚回你们寨子去吧。”前者冷笑着嘲讽后者,后者大怒。
“呸!蛮猴,我看你倒是人如其名,又鲁莽又猴急,我还不知道你?不就想着打上去松松裤腰带?你们金川寨的也就那点出息,为了那点肮脏事儿连弟兄们的死活都不顾了?”
二人你一言我一语,毫不退让,旁边的头目都看着笑话,或是交头接耳,或是指指点点,直看得逍一阵无语,心想着就这样的货色,真要杀上去,在那种地势复杂,无法完全发挥人数优势的地方,搞不好己方也要赔上一场溃败。
“肃静!”逍手持一竹筒削成的饮器,重重砸在桌上,饮器中的水受力溅出,沾湿了袖口。几个头目又恢复聆听模样,等着逍发话。土蛇与蛮猴也不再聒噪,只死死盯着对方,胸口起伏,喘着粗气。
逍只叹了口气,说道:“先礼后兵,明日先派人前去邀请他们首领前来,如果愿意臣服虬虎寨,未尝不能让其取代勒狼寨的位置。”
话语声毕,两侧的头目们都有些吃惊地看向逍。虬虎寨可是中山六寨的最强,向来不容丝毫挑衅与不服,放在平时少不得要聚合中山诸寨全力围剿,再由虬虎寨派一人来选取青壮,建立完全臣服的寨子。当下是什么情况?妥协?自然,这份猜想也没人敢说出来,既然逍先生有所定策,也就没什么好说的,只纷纷拍案叫好道,
“先生所言就是命令,先生说招降那就招降。”
“先生宅心仁厚,要饶那些个贼子一条生路,谅他们也不敢拂了先生面子。”
逍面上不动声色,心里却直摇头,他扫视屋内,看见原勒狼寨的头目光头正浑浑噩噩杵在角落,不知在想什么,便开口说道:“光头头目,你怎么看?”
光头却若未闻一般,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不知在想什么。
“光头,光头?”一个头目帮着叫唤了两声,见光头没有回应,伸手过去拍了他脑门一下,补充道:“回魂啦!”
“哈哈哈哈…”顿时屋内众头目哄堂大笑。
“啊?”光头重重摸了摸脑门,不知所以地看着眼前的各种大笑的姿态,问道:“发生甚么事了?”
“好了好了,我说,招降勒狼寨里的马贼一事,光头头目觉得如何?”逍笑眯眯地看着光头,摇着扇子问道。
“这…”光头不禁暗道苦也,原先他的想法是到虬虎寨卖弄一番表忠心,说动暴虎助他剿灭那伙马贼,再收拢勒狼寨的余众。这样对虬虎寨他是一个合格的马仔,对于勒狼寨的余众他有足够的威望,继任勒狼寨首领也就顺理成章。可万万没想到,那伙马贼竟彪悍如斯,鼓动那些卑贱的村民攻占了勒狼寨,如今自己是真的成了丧家之犬,这股不甘充斥脑海,才使得他未曾听闻逍的问话。这会儿,他心念电转,有了主意,便躬身回道:“先生大才,所思所想必然周全,小人叹服。然而那伙马贼甚是狡诈且桀骜不驯,特别是那贼首及其身边头目身手了得,先生当做好准备,若招降不得,必须当即斩草除根,否则一旦让其逃脱,过些时日又是拉起一群贱民作乱啊!”
听得一席话,逍深深地看了眼貌似恭顺的光头,怎会看不出后者意图诱杀对方首领好取而代之的想法。他停下摇动的蒲扇,推开门看向勒狼寨的方向,幽幽说道:“大局所限,斩草除根是下下之策,能兵不血刃当然是最好的。”
第二天早上,苦等一夜的健没等来偷袭的敌人,反而等来敌人的使者,纵然万分不爽,也只能黑着脸带着使者回去山寨见仲明,交付输掉的赌资以及补一个好觉。
而起了个大早,伸着懒腰走出房门,就看见阿耶木、阔兰多等伙伴早已起来,聚在一起闲聊。清晨的鸟叫声清脆的很,升腾起来的炊烟呛得厨房那头一阵咳嗽声,空气中飘荡着的香气令人不禁食指大动。正当所有人想着那一口黍粥之时,有手下匆匆入内,向仲明禀告道:“首领,据健头目说,敌人有使者过来,已经上山来了。”
“哦?这么快?”仲明眼中闪过果然如此的神色,却仍然没有太当回事的表情,说道:“让他等等,先吃饭。啊?当然没他们的份,想得美!”
入夜,勒狼寨灯火仍有星星点点,寨中的人或是因获得一座落脚的营寨,从此不受欺侮而激动得睡不着,或是连日打打杀杀而疲倦不堪,早已沉沉睡去,只有负责值守的人员打着哈欠往来寨中的脚步声,与松明火把偶尔烧到蚊虫发出的噼啪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