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子里很黑。
她花了一点时间,才适应小纸人的视角——看什么都是巨大无比的,多亏了夫人房中摆设简单,总算顺利找到床铺的方向。
摸上床以前,小纸人想先确认一下铜镜的位置,吭哧吭哧爬上梳妆台后,愣住了。
台子上是空的。
这里本该有个花瓶,以及那块铜镜。
花瓶在昨天周齐宇闯入时打破了,铜镜被他们挪到院中,但后来送了回来,戚红药亲眼看见摆在台上的。
哪儿去了?
黑暗中,纱帘似动了一动。
小纸人马上卧倒,静静观察。
公孙夫人的声音,从帘后传出:“萍儿,什么时辰了?”
“回夫人,寅末了。”婢女的声音突然响起,近得就似在耳边,戚红药强自克制没有动作。
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?还是说……一直都在那里?她看见自己了吗?
“您该换药了。”
一点烛光氤氲开,照着萍儿的面容,不知怎的,五官神情看起来比白日里呆滞许多。
纱帘拉开了。
戚红药小心的克制着动作幅度,扭头看去,只见床上的公孙夫人正慢慢起身,她隆起的肚腹显见有些碍事,不过,萍儿已经把药端了过去。
不,不对。
应该说,是举了过去。
那是一口缸。
台上的小纸人僵住了,眼看着萍儿把床脚处的板子一抽,从里面拖拽出一口空缸,而后,又把这一口满漾着液体的缸推了进去。
“夫人,这药已经受了三夜月华照耀,您趁着新鲜服用,明天又会有的。”
公孙夫人很听劝的,开始“吃药”。
她下身本来一直盖着床薄被,现在,她终于掀开了被子。
台上的小纸人为了看清楚些,不得不努力撑高身体,接着,便看见那被子下面的情况。
戚红药缓缓瞪大双眼。
那本该长着腿脚的地方,是数条粗大的根须,根的另一头,就扎在水缸之中,源源不断地自其中汲取养料,发出细微的“咕咚、咕咚”声。
果然是妖!
可是,她又分明怀孕……难道王梦儿诊错了?
戚红药正想着,忽听到:“夫人,有客到呢。”
那咕咚咚的声音一顿,公孙夫人沙哑的嗓音响起:“那便……去将她请进来。”
戚红药猛一抬头,发现萍儿不知何时竟已近在咫尺!
黑暗中,萍儿的瞳孔闪着猩红色的光,表情木然的盯着小纸人,杀气腾腾,一掌拍下。
窗外的戚红药心知不好,念咒掐诀,纸人“嗖”地一下从窗棂缝挤出去。
屋内,萍儿慢慢撤开手,只见台上徒留一个半寸深的掌印,却什么也没打到。
“追。”公孙夫人疾道:“不要留活口。”
“是!”
戚红药脚下疾退,往院门飙射而去,可不知为何,本来不过几十步的距离,竟然怎么都无法拉近。
她耳听见房门被推开,萍儿的声音道:“是戚姑娘吧?夫人有请。”她的声音,每说一个字,就距离更近一分。
待说到“请”字,二人距离不过数尺,萍儿背着天光,身形模糊不清,戚红药抬眼看去,冷不丁惊了一下。
这什么东西?
但紧接着,就看清了她的轮廓——原来是有一对巨大的翅膀自她肩胛处展开,光线模糊下,才错觉她身躯十分庞大。
仔细一看,那翅膀还挺漂亮,蓝盈盈的,覆着一层磷光,随着闪动,有细密的鳞粉飘散空中,如梦似幻。
可惜戚红药无心观赏,她早过了白日做梦的时候。
这鳞粉恐怕才是致幻的根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