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何乐此行另有所图,或参加正式会谈,他必定会质询此事。但现在他是来赚取他人财富,赞普是否在场,对这事影响微乎其微。
况且,若松赞干布不在,何乐恐怕连军营都不敢踏入。禄东赞的态度,何乐比任何人都明了。若非必要,彼此都欲除之而后快。唯有松赞干布在军营,何乐才可能保全自身。
双方皆是外交高手,无论先前发生过多少事,此刻都能谈笑风生。松赞干布虽默不作声,心中对禄东赞的评价却在提升。在吐蕃国内,除了禄东赞,无人能与大唐建立良好关系。
尽管吐蕃久怀入主中原之志,但他们与大唐人一样,对对方知之甚少。若轻率发兵,败局很可能降临自己头上。因此,他们派遣了一批人潜入中原,这些人尽在禄东赞掌控之中。
"日前宰相大人莅临我国都护府,有些事务不便详述,皆因手下失职。在下以茶代酒,以此向宰相大人赔罪。"
何乐为,这位灵活如龙的智者,对于权宜之计从不含糊。只要能为他的领地带来实质的利益,他不惜暂时放下尊严,何况那些利益早已收入囊中,几句场面话又有何妨?难道还能因此割去他一两肉吗?
禄东赞从远征大唐归来,向所有人夸耀他的胜利,然而在吐蕃的民众心中,疑云密布。吐谷浑与吐蕃的边境,每天都如同紧绷的弦,若真是与大唐亲善,怎会持续如此紧张的态势?
如今,何乐为的几句话让禄东赞如释重负。何乐为的退步,无形中为他挽回了颜面,即便那份被视为卖国的条约已签,却也让禄东赞在国民间保住了些许威望。这也将增强他在国内的影响力,大唐是周边最强大的国度,一旦他失势,大唐的反应恐怕不容乐观,两国的关系或将因此动荡,换作他人,未必能处理得如此妥帖。
“往事如烟,不必再提。太孙殿下亲临吐蕃,实乃盛事,何不随我一同返回圣城,领略其风采?”
禄东赞并不明了何乐为的真正意图,但他想将何乐为引离战场。若此时各部落首领作乱,定会玷污吐蕃的荣耀,况且,圣城才是吐蕃的精华所在,展示国力的绝佳之地。
其实众人皆认为何乐为来访不合时宜,吐蕃在和平年代强盛无比,他那时不来,偏选在这个国力下滑的时刻,跑到军营里,难道只为看我们的困窘?
“当然,只是我听说了一些流言……”
闻言,松赞干布和禄东赞皆心头一紧。若何乐为当众揭穿,吐蕃颜面将荡然无存。幸好何乐为并未深究,避免了尴尬的局面。
“演奏乐曲。”
禄东赞示意,下属立刻命乐师起奏,除了近旁几人,无人能听见他们的交谈。尽管官员们伸颈倾听,但乐声嘈杂,他们无法捕捉何乐为与禄东赞的对话内容。
“这一切,都是你的诡计吧?”
禄东赞笑容未褪,言语间却透出咬牙切齿的恨意。他当然不信土司之事与何乐为有关,只是直觉告诉自己,长孙娉婷的事与何乐为脱不了干系。自长安城一别,他就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联系。两国谈判中出现这样的条款,若非有何乐为暗中推动,曾大人又怎会提出?
"尊敬的丞相,您指的是哪段秘事呢?"
何乐为瞬间被这个问题困扰,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所有策划都隐藏得无懈可击。在心中,他承认禄东赞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,自己的行动应该没有露出丝毫破绽。难道,他通过星象预知了些什么?
"别跟我装傻,若非你暗中推波助澜,长孙娉婷此刻早已身处吐蕃之地,又怎会滞留凉州呢?"
何乐为听闻此事,心中稍感宽慰。
"丞相大人错怪了,我怎会在两国联姻之事上挑起纷争?这本是佳话,即便我们之间存有误解,也不会在这桩大事上捣乱,这一切都是长孙冲那个小子所为。"
何乐为立刻将责任推给了长孙冲,但禄东赞绝不相信,当初婚礼之时,尽管长孙冲心有不满,却未曾如此明显地反抗。
"殿下最好铭记,你今日阻我大事,明日说不定谁会阻碍你。天理循环,我们拭目以待。"
禄东赞举起酒杯,表面上热情地与何乐为碰杯,暗藏锋芒。
"丞相大人所言极是,您学识渊博。然而天理循环,今日似乎轮到了丞相大人。我打算回国后封锁边关,未经朝廷许可,一粒粮食也无法流入吐蕃。"
见话题迟迟未触及核心,何乐为便先提及粮食之事。两人笑着碰杯,下方宾客纷纷举杯,以为双方交谈融洽。其实,两人已剑拔弩张,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。
"粮食"二字一出,禄东赞仿佛被戳中痛处,手中的酒杯险些滑落。若非何乐为及时扶住,禄东赞恐怕已在众人面前失态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