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抽完十鞭,一阵微弱的时断时续的啼哭声响起,仿佛濒临死亡的婴儿,随时有断气的可能。哭声过后是笑声,如同患了失心疯的女人,笑得不知所谓。众人不明就里,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哭笑声弄得形容无措。他们一边揣测是谁如此大胆,竟这般无状,一边四处寻找肇事者,最后发现那蔷薇滴落着红色的汁水,宛若一滴滴红色的眼泪。
谢轻云松开手,将鞭子丢在地上。被血染红的鞭子蠕动着,像条被剥了皮的长蛇。它哭着笑着,在莫待脚下蜷成一团,那样子就越发像蛇了。蔷薇花朝向莫待,花蕊静止不动,有种朝圣者的庄严。片刻后,花瓣飘落,枯萎凋谢。青烟起,荆棘鞭灰飞烟灭。
简直闻所未闻,执行屠魔令的鞭子竟自毁了!是莫待承受的冤屈连神都看不下去了,还是说莫待是被神眷顾的人?众人议论纷纷,无不震撼动容。
季晓棠看向雪重楼,却见他的表情与之前一般无二,心中好生奇怪。转头又见雪凌寒双目阴沉而凌厉,想来内心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与折磨,少不得又是一番感慨。
方清歌脱口道:“莫待,你究竟是何人?竟然能操控这蔷薇荆棘鞭!”
莫待吐出嘴里的血,笑道:“不愧是仙后,果然好见识!居然能认出这东西是黑暗之森的蔷薇荆棘鞭,想来平日没少见。不过,听闻这蔷薇荆棘鞭是个邪物,人间界的村庄发生的惨案就是拜它所赐。不知仙后为何会有?”他思索片瞬,恍然大悟:“是了!应该是仙后与魔族暗通款曲,互通有无。不然该作何解释?”说话间,血已顺着他的身体流下,染红了一大片地面。
“就凭一条蔷薇荆棘鞭,你就想把勾连魔族的罪名扣到本宫头上?莫待,你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!有力气在这里胡言乱语,不如想想该怎么度过接下来的七天,可千万别渴死在这屠魔台上。”
“仙后游历四方,没听过一句谚语么?命贱的人命硬。我没那么容易死。倒是仙后,养尊处优久了,小心被风吹弯了腿,吹折了腰,从高处跌落下来。”
谢轻云提步向台下走去,额头上滚动着豆大的汗珠。蓦地,一个陌生的轻如微风的声音飘至他耳边:“轻云,是我,简简。还记得暮云岭的那场大雪么?还记得被我故意放走的雪雁么?还记得我跟你道歉时说过的话么?如果记得,便不必抱歉。”
暮云岭?简简?谢轻云脚步一滞,身体晃了两晃,差点栽倒。他双手成拳,稳步走下屠魔台,没有回头。季晓棠黑着脸,落脚在他面前,揪着他的耳朵离了众人的视线,来到一处荆棘丛生的园林:“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!为何要做这千夫所指的事。何苦来哉?”
谢轻云捂着胸口,颤声道:“师父,我……”一句话没说完,他连着呕出两口血来。
“坏了!你蚕丝针的伤还未痊愈,这一来怕是伤了根本。我先替你护住心脉要紧。”季晓棠化出灵珠助谢轻云稳神定气。半盏茶的功夫后,谢轻云长长呼出一口气,呼吸顺畅了许多。他看着沾满血的手,泪落如雨:“师父,那是我最爱的人啊!”
季晓棠叹道:“小朋友慧达,他明白你的苦心,不会怪你的。”
谢轻云想起莫待那句发自肺腑的“谢谢”,越发心如刀绞。他咽得下涌到口中的血,却忍不住眼中的泪。他捂住眼,任凭泪水与手上的血融合在一起,化作淡淡的血水滴落在苍茫大地。
“别难过了。这不是你的错。”一段彩色的裙摆在园门口一晃而过。“谁?”季晓棠四下找寻一番,一无所获。他抓着谢轻云的肩膀重回屠魔台,依然没发现有谁的衣衫与那彩裙相似,只得作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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