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的。可是,七天后,我们去哪?”
“是啊,去哪儿呢?天下之大,竟没有一处可供我容身……”泪水从莫待眼角滑落,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,哭得无声无息,哭得黯然销魂。我一筹莫展,跳到他肩上蹭了蹭他的脸,故作欢脱:“说的什么话!什么叫没有你的容身之地?天大地大,我和长风去哪,你跟着去哪不就结了?偷偷告诉你,我已经想好了,我要带着流星私奔。”
“私奔?”莫待的眼睛亮了,“这主意好酷!只是,为什么要私奔?你俩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好么?”
“说你不懂吧你还不乐意。我讨厌雪千色,不想天天对着她装笑脸,就想着拐带走流星让她吃个瘪。”
“不愧是我的人,有性格,我喜欢!只是,你确定流星会跟你走么?他对雪千色那可是相当的忠心。”
“这你又不懂了吧!在真正的爱情面前,古有君王放弃江山,遁入空门为红颜,他跟我离家出走,又算得了什么大事?咱们结伴同行,四海遨游,哪儿不能是家?哪儿不比待在这笼子里舒坦?”
莫待含泪笑了:“是啊!只要有你们陪着我,哪里都是家,任何事情都不值得难过。”
我见他情绪平和了,便不让他再说话。说话消耗精气神,也容易口渴。我重新钻进他怀里,只露了小半个脑袋在外面。我开始给他讲鸟族的兴衰史,讲老凤凰的传说,讲听来的趣闻,讲流星的糗事,讲长风的日常……我讲一切可以讲的事,但是我始终没讲我在他身上闻到了老凤凰的气息。讲到后来,我的嗓子比他的还先嘶哑。他多次叫我停下,我很想照他的话做,可我不敢。因为他一直高烧不退,昏沉沉地格外嗜睡,我怕我一停下他就会睡过去。
长风准备的食物足够我三天吃喝,莫待一天就喝光了水,花籽他一粒也没吃,全部归了我。那之后,我每天都得瞅时机出去觅食。或许是知道莫待无心逃走,又或许因为他与仙界几位大神千丝万缕的关系,那几个三班倒的侍卫盯得不是特别紧。虽然他们也来回巡视,但并不近距离查看,也从不打扰,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便作罢,这给了我可乘之机。我常常等到他们换班或说话开小差时才行动。我先一翅扎入高处,然后借着云层的掩护高空飞行,一直飞到无人的地方再下落,有点神不知鬼不觉的高妙。起初,我很担心被雪凌寒的镜花水月发现。莫待告诉我说,在被侍卫带往屠魔台的途中,他便彻底解了镜花水月。从此以后,再也没有人能在镜花水月中看见他的影像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了。我听了很不是滋味,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。不到万不得已,他是不会亲手斩断与雪凌寒的联系的。他该多伤心!
屠魔台附近树木成林,却看不到一朵野花,找不到一颗果实。没有花籽,我也避免不了要饿肚子。林子里有一种似兔像鼠腿长如鹤的三角耳动物,长得圆滚滚的,肉应该很多。可惜我不会捕猎,日日眼睁睁看着那家伙在林子里四处疯跑,也没本事宰了它吃肉喝血,只能摘些鲜嫩的树叶给莫待果腹充饥。有时候运气不好,落脚的地方没有嫩树叶,我就刨些草根回去。最糟糕的时候连草根也没有,他就只好饿着,饿得连呼吸都软塌塌的。好在还有一眼山泉,可供我俩解渴。我用莫待衣服的碎片浸了水,衔回去让他含着,盼着能滋润他焦渴的喉咙。
我不敢离开太久,太久了怕莫待扛不住困倦。我掐算好时间与距离,一趟一趟慌慌忙忙地来回往返,赶在他快撑不住时回到他身边……就那么熬了几天后,他终于不烧了,脑子也清醒了些。只是整个人瘦了一大圈,眍?的双眼像两个黑洞,没有一丝活气。他总是盯着某个地方出神,眼眉间也总是流露着淡淡的哀伤。我没问他在想什么,我想,那多半是个悲伤的故事。
许是高度紧张的生活和没日没夜的煎熬导致了我身体的疲倦,到第六天晚上,我已无力再飞翔。我蜷在莫待的袖中,呆滞地盯着星光黯淡的天空,连闭眼的力气都没有——不,是连思念长风和流星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公子,我会死么?”我听见自己用虚弱得快断气的声音问,“死可怕么?我……我还不想死,我想陪着你和长风,还有流星……”
“我不会让你死的。豆蔻,张开嘴……”莫待的嗓音哑得叫我害怕,我害怕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成哑巴。我不知道他要干嘛,也无力追问他要干嘛,更不愿因为追问浪费他和自己的力气,只听话地张开了嘴。过了好半天,两点带着清苦药香的水滴落入我的嘴,滋润了我肿痛的喉咙。“这是什么?”我砸吧着嘴,看着他微湿的指尖发问。
“我的生命水,我生命的精华,它可以让你继续活下去。”莫待咧嘴一笑,皴裂的双唇又渗出血来,染红了已快脱落的血痂。“豆蔻,再坚持坚持!要看见曙光,就必须得熬过极致的黑夜。明天,明天我们一定会活着离开这里,回到长风身边。你信我!”
我哭了,我对自己能不能熬到明天已不抱希望,但我希望他可以活着,不然,长风要怎么办?我正胡思乱想,黑暗中飘来一股陌生却令我心安的气息。“公子,你身上的味道真香真好闻!”我抽抽搭搭地说。“可是长风说你从来不用香。”
“傻姑娘……”莫待笑着咳出一口血。他最近总是咳血,一天比一天次数多。“嘘!来人了!”等我藏好后,他便继续寻找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。
时间不长,我听见有人说:“几日不见,莫公子怎么这副德行了?老夫都叮嘱你要多多保重了,咋就不肯听老人言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