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嫣然猜到他是为莫待抱不平,又不想再提起屠魔台上那段让整个江湖都难以释怀的不愉快,只是笑而不言。洛闻与他不熟,生怕哪句话不对惹得他翻了脸,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口,索性也陪笑不语。
素问道:“公子,时辰不早了,咱们是不是该起程了?”
笑容重新回到曲玲珑脸上,他让素问处理完尸体,礼节周全地道了别,施施然离去。
洛闻对着秋嫣然深深一揖:“多谢姑娘不计前嫌,施以援手!若姑娘不嫌弃,洛闻此生愿跟在姑娘左右,鞍前马后,做个随行侍卫,绝不会有非分之想。”
“那倒不必。”秋嫣然试着动了动腿,笑道:“玲珑公子的药好,我这伤并无大碍,将养几天就没事了。千机阁的规矩太多不适合你,咱们还是大路朝天各走各的比较好。”
“姑娘究竟是看不上我,还是不信任我?”洛闻黯然道,“我不强求,随缘吧。”
秋嫣然看了他一眼:“太晚了,安全起见,你我暂时结伴同行吧!”
洛闻欣然从命。月影偏西,泛黄的草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……
风停止了讲述,大概是想让我的小脑瓜先消化消化这些复杂的信息。
我闷了好半晌,才问:“萧露蕊后来怎样了?丧子之痛,她该如何承受?”
风重重叹息,无数花瓣跟着委地。“她死了,服毒身亡。萧思源的死……”
我连忙打断风的话,请它不要讲得太过详细,因为我不想再听那么悲伤的故事,我也不想再为谁伤心流泪。
风摸摸我的头,努力将一件过程极为复杂,饱含万千无奈的心酸事压缩得尽量简短。它望着它过来的方向,又开始了讲述:
萧思源得急症暴毙的消息引起了不少猜测。众说纷纭下,人们不约而同地倾向于他死于权力的争斗。萧露蕊出人意料的平静,好像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,已听天由命。她亲手为萧思源缝制了丧服,又一手操办了丧葬仪式,并不顾萧逸的强烈反对,赶在萧尧生辰到来前将萧思源下葬。她说,如果活着不曾好好珍惜,死了也就不必悼念,因为只有付出真心的人才配思念与不舍。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萧逸,依旧一页一页慢慢翻看佛经。那神情就像是一个修道多年,已参透万象的人,在给被俗世烦恼纠缠的人说她的一点心灵感悟,又像是对自己过往经历的一次小小总结。不用细看你便能发现,她那双失神的眼睛里没有一星半点哀伤,只有空洞得没着落的平静。
萧逸告了病假,不肯上朝。他终日徘徊在书房,对着那一盆盆奇香异色的鲜花默默垂泪。萧思源欢快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他耳边回响:父王,瞧这花开得多好!我剪两枝插在您书案上……父王,听说皇宫里有您喜欢的千色罗刹,我定要想办法给您讨了来……父王,这果子是野烟姐姐给我的,可甜了!您尝尝……父王,您想要的那本兵书我替您寻到了,过几天就带回来……父王,您昨晚没睡好?怎么这般疲累……父王,听他们说您今儿不练兵,那能带我去打猎么……他看见萧思源在花园里忙进忙出,忙出言呼唤。没人回答。只有刺眼的日光与惨白的月光来回变换。
萧思源死后的第七天,是他的回魂日。按照昭阳国的习俗,死者的血亲要在这一天设灵摆宴,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作为祭品烧掉,以召唤亡灵回魂,与家人短暂相聚,作最后的告别。管家正派人着手准备,不料萧露蕊发下话来: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在任何地点祭拜小王爷,一经发现,即刻发配为无垢。如此严令下,自然没人敢多事。萧逸本就担心她睹物思人,过度伤心。现在听到她如此安排,倒正中下怀,忙吩咐管家一切按照王妃的意思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