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凌云口中的“老齐”自然是指蜀州道府的掌府真人齐教正,与宁凌阁是故交,也与宁凌云相识。
“不过我倒觉得他更像是姚家人。”宁凌云话锋一转,“若是叫姚玄素,我真要以为他与姚裴有什么关系。”
“姚家?”宁雨晴想了想,有些迟疑道,“不能吧,姚家能出一个姚裴,已经很是了不起,要是再出一个这么年轻的四品祭酒道士,那可真是上天眷顾。姚裴两家多年联姻,还有上官家和徐家作为附庸,如果出了两个杰出后辈,一个能接替地师的位子,一个能接替东华真人的位子,就像李家的国师和清微真人那般掌控太平道,那么姚家岂不是要成为继李家、张家之后的道门第三大世家?”
“我就是随口一说,姚家真有这样的年轻才俊,怎么会藏着掖着?你看张家,最是重男轻女,也最是看重大小之分,可到了人才青黄不接的时候,哪怕是一个出身小宗的姑娘,也要硬着头皮抬举起来,毕竟让张家的女儿做天师,总好过再来一个异姓天师。”
宁凌云作为一位参知真人的同胞兄弟,所能接触到的机密要远超许多普通真人,此时在自家地盘,又是在侄女面前,便言谈无忌。
“不过话又说回来,年轻才俊和家族师承其实是互相成就,道门从来不缺天才,没有那份关键的助力,除非是超世之才,否则很难成事,能做到参知真人一级就差不多到顶了,再往上便是千难万难。当然,家族也好,派系也罢,没有杰出的掌门人和继承人,也要陷入到颓势之中,乃至于青黄不接、后继无人。”
“在这一点上,李家就看得十分明白,儿子由不得自己去选,真要生出个庸才,只知道吃胭脂却无法担当重任,那也没有办法,总不能再塞回到娘胎里。可女婿和义子却是能自己选择的,于是李家早在道门中兴之前就广收义子,且允许女婿义子当家做主,这才有了李家的今日的长盛不衰。”
“张家则是个反例,始终守着非张姓之人不得成为天师的祖训,抱残守缺,别说女婿和义子,就是自家的旁支小宗都要区别对待,也难怪这些年来始终被李家压过一头,没有步儒门的后尘已经是万幸。”
“大到一国,小到一家,如果完全堵塞底层进入上层的途径,那就肯定要出问题。虽然我不喜欢李家的行事作风,却也不得不承认,李家在这件事情上做得更好,给那些优秀人才一个鲤鱼跳龙门的机遇,说白了就是要让人有盼头,眼里头要有光,那么风气必然是积极向上的。”
“可如果把这个途径堵死了,上下之间不再流动,而是固化了,那就严重了。想要把所有的好处都抓在手里,不漏半点,结果是什么?”
宁凌云随手将一颗石子碾成细沙,不用玄通修为,只是平常一握。
若是虚握着,大部分细沙还都在手里,可越是用力握紧,露出去的细沙也就越多。
“各种利益不是石头一样的整体,而是无数细沙,你越是用力握紧它,它溜得也就越快,到最后很可能是一场空。当然这个过程可能要持续上百年,甚至数百年,可终究会有那一天的,儒门的前车之鉴,不可不察。若是察而不以此为鉴,则是儒门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,后人哀之而不鉴之,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。”
宁凌云感慨万千,也许觉得自己有些跑题,不由自嘲一笑,不再多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