麻彦民大喝一声,而后正色道:“敢炽反贼藏匿于王家之中,县长派兵捉拿,可惜去晚一步,反贼已杀光了王家族人逃遁。你等都听清楚了么?”
“父亲,我知道了。”
麻允迪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。
事实上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,但有些事儿,心里可以知道,却不能言明。
这时,老二麻彦邦问道:“大哥,那我们麻家?”
麻彦民苦笑一声:“彻底绑在韩桢的战车之上了。”
“这……大哥怎地这般鲁莽,如此一来,我麻家可就没有退路了。”麻家老四皱起眉头,神色担忧道。
“呵。”
麻彦民摇头失笑道:“四哥啊,若我当时说慢一些,只怕你等此刻已做了那刀下亡魂,与王家在九泉之下相遇了!”
“竟这般凶险?”
麻彦邦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你们可知,那韩桢当着我等的面,将王重开被一刀枭首,鲜血喷溅了苏文怀一身,一颗脑袋就落在酒桌之上,死不瞑目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!”
回想起卓楼中的一幕,麻彦民依旧心有余悸,手脚发软。
咕隆!
麻允迪咽了口唾沫。
尽管没有亲身经历,可仅仅只是听父亲描述的场面,都让他毛骨悚然,头皮一阵阵发麻。
“父亲,如今西军就在河北,迟早会南下,届时韩桢若是兵败,我麻家将如何自处?不如……”
“住口!”
麻允迪话音未落,便被麻彦民出口打断。
只见他清癯瘦削的面庞,布满肃然之色:“首鼠两端乃是大忌,实为取死之道,既然投靠了韩桢,那就莫要再有二心,当竭尽全力辅佐。”
“父亲教训的是。”
麻允迪心中一凛,赶忙低头认错。
闻言,麻彦邦迟疑道:“既如此,需不需要将灵惟叫回来?”
麻灵惟是他的长子,如今在开封府国子监求学。
“不用!”
麻彦民摆摆手,交代道:“就让灵惟在国子监待着,往后吾等若真的兵败身死,灵惟也能为我麻家延续血脉。”
自古以来,世家门阀两头下注,甚至多方下注都是常事。
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。
这是一个不成文的约定,哪怕韩桢知道了,也不会说什么。
但是,一旦选定站队之后,便各为其主,不能再摇摆不定,当全心全意的辅佐。
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明初的魏国公徐家,在靖难之役时,徐家也是两头下注。
徐增寿早早地便跟了燕王朱棣,暗中为其传递消息,而继承爵位的徐辉祖则坚定地站在朱允文这一边。
当朱棣大军杀入南京城时,朱允文一怒之下杀了徐增寿,彼时文武百官做鸟兽散,唯有徐辉祖挺身而出,集合仅剩的士卒,和燕军展开悲壮的巷战。
按理说,徐辉祖作为朱棣的姐夫,胞弟也被朱允文斩杀,大局已定的情况下,何需拼命?
但这是一种态度。
我徐辉祖为了朱允文可以战至最后一刻,同理,舍弟徐增寿同样为了伱朱棣舍生忘死。
待到朱棣荣登大宝后,非但不会因为徐辉祖的所作所为而恶了徐家,反而会更加器重。
事实上,徐家也确实如此。
徐增寿被朱棣追封定国公,子孙世袭,共历九世九代,与国同休,直至大明灭亡。
麻彦民沉吟道:“允迪,明日随为父去一趟府衙,谋个差事。”
此举是在纳投名状。
唯有如此,韩桢才会对他们麻家放心。
麻彦民共育两子两女,一女夭折,幼子于成亲后不久,也因一场大病撒手人寰。
长女早些年嫁与城中一举人,如今家中只余下长子麻允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