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个时辰以后,雪梨收拾好了东西,化成人身,郑重地坐在韶音姨母对面。
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。
雪梨坐得笔直,将她这些时日抄写的笔记、思考的心得,还有几份药包,一并推到了姨母面前。
半年下来,雪梨攒下的心得笔记足有厚厚一摞,纸上都是端正的蝇头小字,看起来密密麻麻。至于药包,自然也不是只有这么几份,剩下的都列在木柜和后院,眼下推到韶音面前的,都是雪梨精挑细选后留下处理得最好的几份药。
韶音看到这些东西,面不改色,她先翻了翻雪梨写的心得,但只看了几页,脸上便已浮现出淡淡的笑意。
雪梨很刻苦,她学得不错。
只是这么多笔记心得自然不可能一口气看完,要细看的话,得留着慢慢读。故韶音只大致翻了翻,便又转头去翻药纸包。
几份药包都按照药纸颜色和系绳颜色的搭配分好了,雪梨和韶音间自有默契,韶音一看外表就知道雪梨拿来的是哪几种药。
她将系绳拆开,药香顿时弥漫满室。韶音以指尖捻起一小撮,放到鼻尖下嗅了嗅,接着又拿到唇边,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。
经过一整套按照顺序的触、看、闻、尝,一一试过,韶音的脸色已经不错,看着雪梨的神情甚为自豪。
她颔首道:“不错,在我离开期间,你没有荒废修炼。”
雪梨听到姨母的夸赞,微微脸红,但也跟着应道:“这是当然的,我已经大了,不能再让姨母总替我担心。只是姨母不在仙境中,我感觉进度还是比以前慢了些。”
雪梨说得认真,韶音看到她脸上眷恋的神情,不禁伸出手,又摸了摸雪梨的头,说:“好孩子。”
话完,她又将袖口一撩,露出大片手腕内侧雪白的皮肤,说:“来,我再看看你的施针。”
雪梨倒是把针都拿来了,只是看到韶姨露出自己的手臂,又有所犹豫。
韶音说:“无妨,我只不过是外出了些时日而已,昨天已经休息过了,身体撑得住的。再说你的针法已经不错了,想来不大要紧,还是说,你退步到没有自信了不成?”
雪梨当然听得出韶音姨母是在激她,但听姨母这么笃定地说,她还是拿出了针。
只是等看到姨母手臂上许多细细的小孔状的疤痕,雪梨仍是感到一阵难受。
仙境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化人身,韶音要让雪梨摸到真正的人的穴道,自然只能用她自己的身体。
雪梨的针灸起初是和练医刀一般,在姨母给她准备的布料上练的,后来等她逐渐有了点气候,姨母就让雪梨在自己身上扎。雪梨天资不错,但手感也不是真的一上来就能好的,最开始的时候经常扎错扎坏,姨母只不过是个凡人,就算有修为,也经不住经常这样折腾,因此留下了不少痕迹。
不止是手臂,其实姨母背上、腿上、身上到处都有她成长过程中留下的针孔。
雪梨每回看到都觉得心疼,但她想让姨母也拿她试针,姨母却总是笑笑说不用,还使劲摸她的脑袋。
想到这里,雪梨捏着针的手不觉一紧,她抿了抿唇,提醒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。
雪梨道:“姨母你忍着点,我会尽量下手稳的。”
韶音笑笑道:“好。”
于是雪梨轻轻落下了第一针。
韶音看着她落针。
其实雪梨现在的技术已经很好了,一击即准,韶音甚至感觉不到她下针。
她其实觉得雪梨不必这么愧疚担心,当初让雪梨用她练针,是韶音自己做的决定,只有自己亲自试,才能知道雪梨到底哪里扎得不好。如今看到雪梨这般熟练,她心里满心都是强烈的骄傲,这份自豪感远远大于被针扎两下的疼痛,甚至比自己医术精进还要开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