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梦弼要谈的事情远远超出了沈山的想象。
沈山走南闯北,也算见多识广,但宫梦弼问下来:“沈老爷看如今这世道如何?”他也不知如何回答。
只是思索着,说了一句:“世道艰难。”
“如今这天宇不靖,河海不清。我走商路以来,便遇各地盘剥,大小匪患,从无断绝。”
“无处无流民,无处不死人。”
沈山说得点到而止,不敢妄议朝政。
但他是做生意的商人,嗅觉不可谓不敏锐。
前些年王相公就说要变法,要改制,要改税,但如今王相公的魂冢都已经荒芜一片了。
又有西南土司反叛,杀了剑南王自立为王。
皇帝收兵权不甚走露风声,靖北大将军原法圣连夜逃出京城,引兵占据了西北十三郡,与朝廷分庭抗礼。虽没有称王,但也是迟早的事情。
如今这天下的平静,就好像是树木腐烂的根部。表面上繁华似锦,实际上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皮,看不见里面的脓血罢了。
就连吴宁县,乃至东阳郡,都有的是人不知当今圣上,只知道吴王。
沈山不敢乱说,宫梦弼也不会逼他说。
见沈山心中明白,宫梦弼便站起身来,指着明月下的渺小众生,道:“天地洪炉,众生受炼。如今这世道沈家尚且能小富即安,但若逢风雨,只怕也舟小易覆,难得安宁。”
宫梦弼满含深意地看着沈山,沈山心中悚然而惊。
沈山连忙拜倒:“还请狐仙明示。”
宫梦弼把他扶起来,却又不肯说了,只伸手指了指天上,摇了摇头。
沈山心惊肉跳,连连踱步,半晌,才想出一个取巧的法子:“我沈家不过是小富商贾,在吴宁县也不过是小角色,舟小易覆,那大船可能挡得住风雨?”
宫梦弼赞许地看了一眼沈山,“那就看你有多大的本事,能造多大的船了。”
宫梦弼没有明说,却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:“此前那徐半仙给你算命,曾说沈家有两个贵命。他虽然只是唬你,却无意撞破天机。”
“沈桥也好,沈延也罢,都是贵命。你要好生教养,但不要留在身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