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董佐郎最近不晓得惹了谁,隔三差五的有人过去捣乱。”刘三解释道“原本今个儿也来了,结果傍晚,家人找来,讲有人抬了尸体去他家讹银子。”
“还有这事?”郑直立刻想到了宁王。虽然他做的很隐蔽,可是也不敢保证无人走漏消息。那么宁王的人一定会先从他那些失踪手下最后的落脚点周围找。董佐郎可不是良善,太符合凶手的条件了“若是谢经历需要,可告诉俺一句。”
“还没有到见官的地步。”谢国表却懂,不经明路,郑直能做的实在有限。不过对于人家能够讲这一句,还是很满意的。
“那就好。”郑直也不勉强,看着下人们端上来的烤羊腿,笑道“这羊确实肥。”
“这是后卫自个养的。”谢国表介绍道“直接供应光禄寺的。”
“光禄寺?”郑直好奇的问“俺听人讲如今光禄寺已经不从外边进东西了。”
“确有其事,乃是兵部尚书刘大人向主上建言。不但停了烂采,还停了很多器物的修造。比如曲阳,那边好多石雕铺子一下子就垮了。没法子,他们的东西,除了一些显贵外,主要就是供应宫中。”谢国表的消息多一些“听人讲一下子省了几十万两银子。”
郑直点点头,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,这位刘尚书此举也不晓得要断了多少人的生计。比如他订的墙砖,就不是找民间砖厂订购普通红砖,而是订购的真定卫专供修葺城墙用的‘文字青砖’。大小均匀,质地坚固,当然价钱不便宜。按照城墙高三丈,每丈造价十三两八钱算,所需砖块平均是一万块,核算每块青砖一文钱。城墙一共长二百八十丈,大概要三千八百九十两银子。
这个价钱已然不低,如今一斤米也不过钱二文,像王嬷嬷等人一个月工钱也不过五钱银子,也就是钱三百七十五文。
这还没有算内里治宅所需的砖块,特意从太行山采购的木料、木植;曲阳的石雕;新乐的砂石泥浆等等的费用。预计全部算下来,十五万两都打不住。
正在喝酒的郑直不算不晓得,一算吓一跳,直接喝呛了。
十五万两?要这么多吗?还有隆兴观的四万两银子,拢共小二十万两。郑直突然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。没法子,他都把祖宅拆了,若是不一条道走到黑,就成了笑话了。
虽然还有存在京师从孙家劫的金子;中饱私囊从郭勋等人那里骗得银子;从程文那里诈过来的官银;从剿匪那里黑吃黑抢的私银;从张茂那里挖出来的贼赃,林林总总足可应付。可他的摊子铺的太大了,他的野心也太大了,如今各方面都要投银子,又都不可能短期见到回报,所以只能不停的用各种手段弄银子。
他也曾怀疑过这么做值不值,有没有必要。可是想到十娘子,两个孩子,还有师父,就感觉值,一切都值得。
正聊着,有下人走了进来,在谢国表耳边低语几句。谢国表皱皱眉头“事情恐怕麻烦了,那些人四处嚷嚷老董的当铺收买贼赃。”
郑直不动声色问“那他收没收?”
“他这人做买卖有些霸道。”谢国表答非所问回了一句。
“出首了没?”郑直也不废话。
“去的是清苑县。”谢国表闻弦知雅意“知县姓徐,山东人。”
“俺去年见过。”郑直回答的很干脆“徐骐,举人出身,弘治十二年来此任职,山东汶上人。俺试试,不敢保证啥,毕竟,俺也只是个举人。”
“公子太过自谦了。”谢国表对于郑直谨慎的回应,反而有信心。这位徐知县在府城内存在感实在太低。可是郑直却能将对方的信息讲的一清二楚,这是不把话讲满的老成持重之术“俺这就让他们准备礼单。”
哪怕有关系,该送的也不能少,身在公门的谢国表自然晓得,甚至比郑直更懂。关系只是敲门砖,倘若仗着有关系就目空一切,那就是个棒槌。
郑直却有苦难言,他刚刚决定好好利用谢国表,却不想就遇到了这事。人家报的收贼赃是不是真有事郑直不晓得,却晓得董阳铺子里一定有贼赃,因为就是他带着人放进去的。这……合着又是他挖坑把自个埋了。
不论如何,郑直既然答应了,就只能硬着头皮,走这一遭。不过让他意外的是,谢国表的本事真的不简单,竟然能够没有令牌,叫开已经关闭的城门。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,只是他也顾不上感叹。立刻乘坐马车,来到了南门附近的清苑县县衙。
开门的门子接了手本和礼单送进去后,不多时,一位姓卢的中年人就迎了出来。对方自称是徐骐的主文,引着郑直来到了县衙三堂外,这里已经有一位身穿燕服的中年人等着。
原本郑直以为对方是徐骐家人,还有些纳闷,这徐知县对家人也太好了,穿的竟然是绸缎的长衫。不想对方请郑直进院落座之后,竟然坐到了主位“未知郑解元深夜来访,有失远迎,还望恕罪。”
“岂敢,岂敢。去年一别,县尊风采依旧。”郑直虽然对徐骐的信息了解一些,可是真的没有见过此人,盖因为去年他是陪着郑宽一起回来的。彼时他的身份尴尬,所以对于这些前来拜访郑宽的官员,总是敬而远之“在下深夜冒昧前来,实在是受人所托,不得不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