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边的贺五十应了一声,马车陡然加速。芸娘突然有一丝惊慌“解元公怎的恼了?”
“一会儿把你在楼子里学的本事都使出来,不让俺满意,就砸了你们的妓馆。”郑直懒洋洋的看着对方,一对婊子龟奴竟然想踩着他谋利,瞎了你们的狗眼。
芸娘脸色阴晴不定,已经很久没有人当面如此折辱于她了。车厢里再次恢复了安静,郑直甚至有心思拿出烟袋,准备来上一锅。
“奴来。”芸娘凑到了郑直跟前,伸手为他填压烟叶。郑直没有阻止,待对方装填好之后,接了过来,芸娘迅速的又拿过火镰为对方点着。
烟锅很快被点燃,一闪,一闪,火红如朝阳一般。
纱橱月上,并香肩相勾入房,顾不得鬓乱钗横,红绫被翻波滚浪。花娇难禁蝶蜂狂,和叶连枝付与郎。郑君直休要忙,鸳鸯枕上少颠狂。
经过半夜的喧嚣与热闹之后,这场雅集终于落下帷幕。目下只留下了雅集召集方,真定勾栏同业们却并未离去。那些原本聚集在阳和楼上的达官贵人们早已不见踪迹,取而代之的则是形形色色、规模不一的勾栏从业者们汇聚一堂。目下,他们将依照事先达成的协议,选出真定勾栏业内魁首。
不可否认,媚香楼今夜的两位伶人很出彩,奈何遇到了不按常理出牌的环采阁。尤其是郑解元在杜十娘邀请下作出的那首“论诗”,足可以让这杜十娘名扬天下。
因此哪怕梅琏再不情愿,也只好屈居环采阁之后。
高进心满意足的走出阳和楼,这才发现,此刻天边已经吐白。心情大好的他下了楼,直接坐车回到了距离此处不远的环采阁。
一下车,就有下人迎了过来,讲娘子正在歇息。高进也没在意,反而追问道“十娘昨夜住在口子巷还是郑家?”
虽然他看郑直不顺眼,奈何形势比人强。单凭那首诗,就晓得,对方的才情绝非他可以比拟。这么多年,他的锐气早就消耗殆尽,如今自然晓得,和谁过不去,千万不要和银子过不去。杜十娘眼瞅着就是天下名妓,连带着采环阁一定会名扬天下。他甚至有些后悔昨夜答应芸娘,将杜十娘送给郑直开苞。没法子,有了这名头的加持,芸娘将来还愁找不到远胜郑直那个丘八的俊才?
“杜姑娘昨夜就在园子里。”下人赶紧回答。
赶紧皱皱眉头,他不愿意送,并不代表,就可以不送,芸娘很少失手的。打发走下人之后,直接进了正房的东次间,芸娘果然躺在床上“事情办砸了?”
可是回答他的不是芸娘,而是一个瓷枕。高进赶忙躲开“你咋了?是俺,瀚文。”
“砸的就是你这活王八。”芸娘病秧秧的侧卧起身“你三十六个心眼,七十二个转轴,怎么就把老娘绕进去了?”
高进一听,顿时感觉不妙“啥意思?姓郑的把你咋了?”
“哼。”芸娘冷笑“没咋,也就是让老娘在南城池子泡了澡。”讲完将身上的薄被也砸了过去。
高进再次躲开,这才瞅见了遍布芸娘身上的铜钱大小的灼痕“囊球的,竖子敢尔。”他平日间都舍不得动芸娘分毫,郑直这个贼囚竟然拿他的心肝练手烧情疤。
“站着。”芸娘此刻却冷静了下来“你做啥去?”
“还能做啥,找他去。”高进愤懑道“白刀子进去……”
“住口。”芸娘厉声道“你以为你是谁?没了功名,人家动动嘴,你这个龟奴就是死了也没人管。”
“俺家……”高进大怒,立刻反驳。
“你家若是真有本事,你的功名咋没的?”芸娘冷笑“我也瞎了眼,竟然指着你这连功名都保不住的。”
高进憋屈的无言以对。
芸娘见此,心中更加憋屈,扑在床上痛哭起来。良久之后问“这仇你报不报?”
“自然要报。”高进决绝道“此仇不报誓不为人。”
“那好,你找他去。”芸娘眼睛一眯“就说你要作王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