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天尧看着萧风,神色惨然,却昂起头来:“燕雀焉知鸿鹄之志?”
萧风静静的看着李天尧:“你的鸿鹄之志,应该不是造反吧,你敛财虽多,却并无武装,是要走朝堂之道?”
李天尧惊讶的看着萧风:“不错,大丈夫当世,可从直中取,可向曲中求,何必胶柱鼓瑟?
严党何以嚣张,无非是能帮万岁修道。何以帮万岁修道,无非两条路,青词和敛财。
就说萧大人你,一夜之间,平步青云,不也是从这两点上来的吗?
你不必奇怪,以珍珠的身份,以我的财力,打听一点京城和朝堂的消息,并不困难。”
萧风点点头:“所以你苦心积虑,聚敛财富,就是想以钱财开路,一路高升到朝堂之上,做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的权臣。
若是当仪宾,那不过是个皇家的上门女婿,相比之下,你这确实可算是鸿鹄之志了。
只是我想知道,你这番作为,珍珠郡君知道吗?她为你舍弃郡君爵位,就是为了你这样的抱负?”
李天尧转过脸去,看着已是满脸泪水的珍珠,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悔恨,头也昂的不那么高了。
“珍珠什么都不知道,她只知道我连续三年考评优等,有机会升到府里为官了。
她出身尊贵,其实对当知县夫人,还是知府夫人,甚至是首辅夫人,都不在乎的。
可我不行,我李天尧,堂堂七尺男儿,岂能吃一辈子软饭?若不是我爱极了珍珠,当初也不会当仪宾。
可仪宾过的是什么日子?是猪!我天天像猪一样被养在仪宾府里!
我那岳丈大人,包括现在济南德王府里的德恭王,我们都是猪!不过是大小不同的猪罢了!
我有匡扶天下之志,有经天纬地之能,可朝廷却把我当猪养!那严嵩和严世藩,不过宵小之辈,却能高居庙堂,掌控天下!
他们若是能把这天下管好也就罢了,可在他们手中,天下成了什么样?
百姓难得温饱,边境烽烟四起,白莲教为何死灰复燃,还不是他们干的好事?”
李天尧自知已经身败名裂,说话再无顾忌,把一腔的愤怒都迸发了出来,听得旁边的常安公主直皱眉。
珍珠也急了:“李郎,住口!萧大人,李郎确实是急功近利了。他太想尽快成功了,还请萧大人网开一面啊!”
萧风平静的看着激动的李天尧:“以你的能力,即使不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儿,也可以升官的,你为何一定要走这条路呢?”
李天尧哈哈大笑:“升官?你不知道他们一开始就想让我在府城当个同知吗?那是官位吗?那是一个新的养猪的位置。
别的同知或许能按部就班地升官,可我知道,我升不上去的,虽然珍珠牺牲了自己的爵位来成全我,可吏部那帮蠢货,只会揣摩皇帝的心思!
他们会想,李天尧在府城当个官就够了,毕竟是皇亲国戚,谁敢让他进京,谁敢让他入朝啊?
我要是循规蹈矩,按部就班,一辈子只能是个摆设,当个有名无实的废物!我只能靠自己!
我为何选了枣庄,我知道这里有煤矿,我要弄钱,弄天下最多的钱。我把这些钱都散发出去,买官声,买通路,买出一条出将入相的路!
然后,我会用我的权利,为天下百姓造福,当一代名相,青史着笔,千古流芳!”
萧风静静的看着李天尧,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神情,没有人知道,他多少次的有过李天尧这样的想法。
不择手段地获得权利,然后用获得的权利为天下做好事,他也想过。可他知道,历史上这样的人,最后会变成什么样。
可萧风也知道,严嵩当年也曾是满怀抱负的有志青年,和珅也曾是清廉立志的少年,连现在还在当徐附议的徐阶,一把年纪了,都一定不会相信自己今后会变成那个样子。
没有别的原因,只是因为他们在获取权利的过程中,选择了李天尧的路。
他们可能也曾真诚地认为,他们获取权利之后,还能坚持初心,可他们不知道,当他们用肮脏手段获取权利的时候,已经把那个曾经的少年一起杀死了。
不择手段地打击罪恶,要比费尽心机地搜集证据,呕心沥血的推论要容易很多,也痛快很多。
我杀你不用证据,只要我知道你是坏人,我就可以杀了你。这样的痛快,会让以后无数的人倒在这样的理由之下。
莫须有,莫须有,莫须有,这三个字,翻译过来其实就是,我知道你是坏人,所以我不需要证据。
李天尧看懂了萧风的眼神,他激昂嚣张的语气渐渐黯淡了下来,最后变成了苦笑。
“萧大人,我还是佩服你的。对你的事儿,我花钱打听过不少消息。我希望能从中听到一些不择手段的方法,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并不孤单。
可所有反馈给我的消息,都让我失望了。你也许巧舌如簧,也许心机深沉,但你从没有用过我希望你用的那些手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