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人海上枭雄,名不虚传。然汪直并无谋逆之想,他出海多年,骨子里仍是大明子民,家人也都在我大明。
汪直请我代为上奏,恳求朝廷能给他个名分,他愿意为朝廷效劳,协助朝廷消除海盗倭寇之患。
师兄,此时正是用人之际,大明四面环敌,白莲教暗流涌动,苗疆态度暧昧不明。
启用汪直,不过一纸诏书而已,即可让沿海压力骤减。师兄要改稻为桑,广开商路,海路是不能不通的。”
嘉靖沉吟道:“此事你之前倒是提过。只是海禁乃是前朝国策,海盗倭寇与大明为敌日久,不是说放开就能放开的。
陆炳,你去把严嵩找来议事。”
“万岁,此举万万不可!”
严嵩脚还没站稳,晃荡着身子就发言了,生怕晚一步嘉靖就答应了,那就不好办了。
嘉靖面色平淡:“为何不可?”
“万岁,沿海多刁顽暴力之徒,勾结倭寇,对抗官府。更有白莲教等叛逆从中勾连。
海禁如此严厉,尚且难以隔绝,若是放开海禁,岂不是开门揖盗?”
萧风摇摇头:“首辅大人,自古道堵不如疏。黄河九曲,堰塞为灾,防民之口,甚于防川。
沿海为何多盗贼?沿海之地,遍地海泥滩涂,耕种不得,唯有捕鱼经商以为活路。
现在活路被断,顺从之人,则背井离乡,迁往内地;强横之人,难免沦为海盗,私下贸易。”
严嵩冷笑道:“叛逆就是叛逆,难道萧大人是想说,朝廷***了吗?”
屋里所有人都是眼皮一跳,严嵩果然是老辣,几句话就给萧风挖了个大坑啊。
要知道在封建社会,所有统治者最恨的一句话就是“***”。你反了就是反贼,别他妈地跟我说你为什么反。
哪怕你是被逼反的,也是你的错!朝廷逼了那么多人,怎么他们都不反,就你反了呢?可见还是你的问题!
萧风笑了笑:“严首辅,他们就是反贼,就像《水浒传里写的
梁山那帮人,没什么冤枉他们的。
所谓***,都是叛逆们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,不足为凭。”
想给老子挖坑,你还早着呢,我又不是海瑞,跟你杠这种事干什么呢?
萧风冲嘉靖讨好的笑了笑,嘉靖点点头,表示师弟很懂事。
严嵩想不到萧风这么简单就认输了,感觉自己酝酿许久的一记重拳直接打空了,很是恼火。
“那么萧大人是承认海禁不需要开了?”
萧风摇摇头:“严首辅刚才说沿海多刁顽暴力之徒,萧风不解,为何会如此呢?”
严嵩想不到萧风会揪着这句话不放,他微一沉吟,就有点头疼了,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有点随意了,但也不能不有所解释。
“自古穷山恶水出刁民,沿海一带,确实是耕种困难,物资匮乏。”
萧风摇摇头:“要论穷山恶水,云贵之地,青海、藏区之地,耕种也难。
四川乃天府之国,却是历朝历代造反最多的,民有俗语:天下未乱蜀先乱,天下已治蜀后治。
山东和这些地方相比,更是人杰地灵,鱼米之乡。但坑灰未冷山东乱,水泊梁山天下闻,却又是为何?”
严嵩咬咬牙,又想了个理由:“沿海之地与外来的倭寇、红毛蛮夷等接触频繁。近墨者黑,自然就刁顽了。”
萧风摇摇头:“四夷馆、主客司等地,每日迎来送往皆为各地蛮夷,接触何止频繁,难道这些官员都变得刁顽凶悍了?”
严嵩大怒:“你这是强词夺理!四夷馆、主客司的人都是朝廷官员,读圣贤书出身的,岂能和沿海愚民相提并论?”
萧风诧异道:“可四夷馆和主客司里还有很多杂役啊,他们又不是朝廷官员,又没读过圣贤书,难道都变得刁顽凶悍了?
那可不好,这些朝廷机构里,怎么能用这些刁顽凶悍之人呢?以后是否该安排些聋子、哑巴、瞎子进去,避免近墨者黑啊?”
严嵩气的浑身发抖:“你……你胡搅蛮缠,京师之地,岂能与沿海相比?王者之气在京,蛮夷之气自然被压制!”
这话说得精彩,不但陆炳、黄锦、丁汝夔暗自赞叹老女干巨猾,连嘉靖也微眯着眼睛,表示十分受用。
萧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:“严首辅?你是在说万岁的王者之气,出不了京城吗?
京城之内,万岁的王者之气压住了蛮夷之气,出了京城,万岁的王者之气就变淡了?”
靠啊!这是什么诛心之语啊!历朝历代的皇帝,最怕的是什么?
被权臣架空,被朝廷封锁,政令不出京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