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炳喊道:“万岁让你让开路!”
张无心摇摇头:“我不相信你。”
陆炳:“……”
法坛下发生的这一切,萧风都不知道,他的神志已经有些昏迷了。狂风的呼号,雷电的轰鸣,在他的耳边就像是天地的怒吼一般。
“大胆狂徒,天行有道,岂是凡人可逆,你不想活了吗?”
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,迷茫地睁开眼睛,眼前一片金光,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光里,他能感觉得到,那个身影在看着他。
濒死的幻觉也好,不甘的心结也罢,萧风都不在乎了,哪怕这些都是自己想像出来的,他也觉得不能就这么罢休。他奋力的想站起来。
一条腿起来了,另一条腿被死死的压在地上,就像身上压着千斤万斤重的大山一样。手指就像被焊在了符纸上一样,一分一毫都动不了。
“师父,你真的存在也好,是我想像的幻觉也好,你帮我一把,我求求你帮我一把!”
一声悠悠的叹息,在狂风的怒吼中若有若无,萧风的右手手腕像被人扶了一下似的,不可抗拒的阻力忽然减轻了一些。
萧风狂吼一声,在这一瞬间用尽全身之力,将右手食指猛地往下一划!
符箓的最后一笔写完了。狂风忽然消失,雷声忽然停止,电光也一下缩回了云层里。
但只是一瞬间的事儿,随即狂风、雷电以更狂暴的势头卷土重来,就像被彻底激怒了一样,只是萧风却感觉不到了。
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,用桃木剑挑起符箓,连白磷水都没沾,将木剑直直的举起来,举到自己的极限。
“雨!!!来!!!”
一道闪电劈在了鲜血淋漓的符纸上,符纸瞬间烧成了飞灰,浓重的乌云就像被这剑刺破了个大窟窿一样,倾盆大雨倾泻而下!
张无心转身就往法坛上跑,陆炳带着锦衣卫紧随其后,安青月跑在最后面。
台下的百姓们嚎啕大哭,那些晒成了非洲鸡的文官们,也互相抱头痛哭。这是狂喜下的崩溃,是复杂情绪的发泄,谁都控制不住了。
嘉靖推开香案,大步朝法坛走去。四大真人站在法坛下面,集体向上仰望,希望能得到第一手消息。见嘉靖过来了,赶紧把c位让给了他。
张无心有先发优势,第一个跑上法坛,却不敢靠近了,迟疑地站在边缘,直到陆炳、安青月陆续跑上来。
萧风手中的桃木剑已经被雷电击成了黑炭,随着狂风暴雨,化成了飞灰。萧风站在法坛中央,青衣白袍之上,血迹斑斑。
在狂风暴雨之中,张无心一直远远地站着,没有上前去。他的内力极深,法坛又不大,他早已感觉到了什么。
陆炳往前走了一步,伸出手去,也停在半空,犹豫着不敢动手。安青月从后面冲上来,一把抓住萧风的手腕。
然后触电般地缩回手,又迟疑着将手指伸到了萧风的嘴唇边,最后干脆抱住萧风,将耳朵贴在萧风的胸前。
所有人都没动,看着安青月来回的折腾。直到安青月抱着萧风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。
张无心背着萧风一步步走下法坛,嘉靖后退了一步,让开了路,然后急切的问道。
“怎么样,伤得重不重?”
张无心在暴雨中抬起头来,看着落汤鸡似的嘉靖,以及落汤鸡似的所有人,轻轻摇了摇头。
嘉靖心里一沉,犹自抱着希望:“是……不重吗?”
张无心再次摇摇头:“不行了。”
黄锦扶住了差点一屁股坐倒的嘉靖,轻声安慰:“万岁……萧风的事儿,说不准的……”
一语惊醒嘉靖,他赶紧比画着:“快找马车来,抬进去,别让雨浇着了!没有马车?为什么没有马车?”
陆炳小声道:“为了虔诚求雨,百官都不让坐车来。只有万岁的龙辇在天坛门口,别的车都没有。”
嘉靖点点头:“那还等什么,放龙辇上,带回宫里,让御医们来看!”
龙辇很大,嘉靖和萧风挤一挤不是问题。其他百官都安步当车,在瓢泼大雨中跟着龙辇一路小跑。
百姓们也不肯散去,跟在百官后面一路往皇宫的方向奔跑。人山人海的天坛转瞬间一个人都没有了。
第三根树杈上的主播紧紧的抱着树枝,看着空无一人的天坛,一边用嘴啃咬安全绳,一边绝望地呼喊。
“他妈的奸商,把老子放下去啊,老子会被雷劈的!第一根树杈已经被劈断了啊!”
苗疆,人们正在七手八脚的给海瑞灌着肉粥,忽然有人惊讶地咦了一声。
“日头呢?日头哪儿去了?”
本该毒辣的太阳消失无踪,天上不知何时卷起了一片片乌云,一阵阵凉风吹过,一个学官抬起头来,一滴水珠落在他的鼻尖上。
雨?下雨了?天哪!真的下雨了呀!
“海大人,海大人,下雨了,下雨了呀!你们快来看啊,下雨了呀!”
人群一哄而出,跑到院子里仰着脸,疯狂跳跃,欢呼,远处的苗寨中传来孩子的欢笑声。
“下雨了!下雨了!晚上要吃肉!阿娘说过,啥时候下雨啥时候吃肉!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