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键时刻,萧风一步上前,用手按住了嘉靖面前的纸,嘉靖疯狂舞动的笔悬停在萧风的手背上方,愕然怒视萧风。
黄锦和陆炳同时向两人靠近,对视一眼,目光中都充满了担心。
“师弟,你干什么!”
“师兄息怒,我有一言。徽王其心可诛,但其行不显。师兄要以何罪名杀徽王满门呢?”
“他谋逆!”
“他怎么谋逆的?以谋逆大罪杀亲王满门,圣旨上岂能无只言片语?
徽王府兵不过三百,又无与其他宗室勾结之事,他怎么谋逆啊?宗室不会信,天下人也不会信!”
“他以法阵谋逆!”
“师兄!他那是道家祈福法阵!是堂堂正正的道门法阵,不是巫蛊之术!
我大明崇道,总不能说徽王在家中设法坛有错吧!徽王若因喜好道术而被杀,也是鼠死器破啊!”
嘉靖愤怒地拿砚台砸着萧风的手,想让他把手拿开,好继续写字。
“朕说他是巫蛊之术,他就是巫蛊之术,谁敢说不是!他的法坛在府里,谁知道法坛什么样!”
萧风毫不动摇,反正他现在内力深厚,也不在乎嘉靖砸这几下。
“师兄,地方官员见过,宗人府见过,王府里所有人都见过,出入王府的人也见过!咱们总不能把这些人都杀了呀!
何况徽王作孽,是他自己的事,他的子孙未必参与。您忘了太祖的话了吗?”
嘉靖终于冷静了下来,颓然坐在椅子上。
“朕……没忘,太祖让朕……网开一面,不可斩尽杀绝,当念血脉之情。”
萧风这才缩回手,手上和白袍上被嘉靖的甩得到处都是墨汁,看着很像是名人的山水字画。
“师弟,你说,朕该如何处罚徽王呢?”
萧风躬身道:“圣旨中不要提法阵之事,就当没有这回事。免得流传出去,让其他王爷起非分之心。”
嘉靖微微点头,这是很重要的,如果其他王爷知道了徽王是因为设祈福法阵,想让儿子当皇帝而被干掉了,那反而后患无穷。
哦,你为了个法阵把徽王杀了,这说明什么?说明这法阵管用啊!如果这样的话……
“嗯,你继续说。”
“圣旨中就说徽王为求恩宠,强取含真饼,豢养爪牙,戕害百姓,万岁本不知情,念其心诚,故而赏收。
但万岁体察民间疾苦,从未间断,得知真相后,下旨谴责,并命其停贡含真饼。念其王爷之尊,未马上严惩其罪。
徽王本应深思己过,安抚百姓,怎奈其不思悔改,反而愈发跋扈。抢男霸女,以人饲虎,私离封地,铁证如山。
以上种种罪名,足以让徽王身死国除,其子孙贬为庶民。同时也让天下知道万岁心怀万民,以大道修行。”
厉害啊!陶仲文低着头,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,暗自庆幸自己终究是站对了队伍。
萧风的坑太深了,永远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后手,就算自己真的和徽王站在一起,也不过是多埋两锹土的事!
洗心阵子虚乌有,那个图纸让天下所有道士看,都不是一个阵法,所以徽王所有战斗的基础就是个空中楼阁。
就算自己帮徽王证明,确实有一个道士到徽王府,骗了徽王,要设什么斩魂阵,可最后设的明明是个四象祈福阵啊!
而且自己要帮徽王,就显得舍身跳坑,承认自己帮徽王搞头发,埋纸灰,不管最后能不能赢,先就丢了半条命。
还是跟萧风配合是最安全,胜率最高的,自己只要啥都不承认,双方谁输谁赢,都危害不到自己。
这就是萧风让他回去拿果匣子时,帮他分析的道理,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,心甘情愿地帮萧风演戏。
这就是谈判的关键所在:要合作,就要说明合作对对方的好处,不合作对对方的坏处,话题永远不能在自己身上。
合作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,不合作对你自己有什么坏处,这些和对方毫无关系,只有你的亲人才会关心。
徽王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,就是要求嘉靖抓住那个道士,逼他承认一切都是萧风设的圈套。
可这也只是徽王以为的机会。别说全国这么多道士,要找到一个其貌不扬的道士有多难。就算找到了,那道士也可以矢口否认。
道士可以否认和萧风有合作。萧风在京城当街羞辱过道士,道士凭什么要为萧风干活?怎么解释?
道士可以否认替徽王设过法坛,徽王既然有崇道的名声,一个云游道士进去骗吃骗喝几天,有什么奇怪的?
退一万步说,就算道士真的承认了是萧风指使他干的,萧风也可以不承认。他可以说其实真相就是徽王以为的那样。
那个道士就是被自己赶走的,徽王就是想要让子孙捡嘉靖的便宜当皇帝,所以道士帮徽王建了四象祈福阵,还告诉徽王得去龙兴之地取陵寝之土。
萧风只要这么一说,那道士就变成了徽王谋逆的同犯!不管嘉靖会信多少,这个道士肯定就死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