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自然如此,只要是大明良善子民,都如同一家人。家国天下,血脉相连,本就该如此。”
萧风冷笑道:“既然如此,你的大明家人被倭寇烧杀屠戮,奸淫掳掠,你自己没本事上门寻仇,还要阻拦帮你去寻仇的家人吗?”
章台柳想了想,忽然道:“古语云,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。范雎被魏齐陷害,伤重几死。
后来逃亡到秦国为相,励精图治,十年之后,以秦国之武力,逼迫诸国不敢收留魏齐,魏齐无奈自杀。
老夫并非反对萧大人攻打日本,只是赞同朝廷意见,不应仓促行事而已,何错之有?”
萧风淡然道:“范雎十年报仇,是无奈之举。他孤身一人,无权无兵,又岂能奈何魏国之相?
你以为他不愿意马上报仇吗?他孤身逃亡,妻子家人留于国内,遭遇可想而知。
他若有办法马上报仇,又怎会任凭家人居于敌人之国,落于敌人之手?
大明如今如十年后之秦国,兵强马壮,何用等待时机方可复仇,徒然多增变数?”
章台柳反驳道:“就算不用等十年,但等一年两年也不妨事,凡事谋定而后动,何以一定如此仓促行事,又有何必要?”
萧风笑道:“既然君子行事谋定而后动,动不动就要一年两年,孔圣人为何当了大司寇刚刚七天,就迫不及待的杀少正卯呢?”
章台柳一愣,心想少正卯的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吗,怎么你这还带回头儿刨坟的呢?
但萧风问得合情合理,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不能避而不答,章台柳只得谨慎的回答道。
“这个自然是有道理的,估计是孔圣人知道时间拖久了,少正卯就会潜逃他国……”
萧风点头道:“孔圣人深知少正卯之能,担心那样就会养虎为患,这说的通。
正因如此,我也担心拖久了,日本又会和哪一国联合起来搞事情啊!”
章台柳赶紧改口:“也许是孔圣人深知鲁国公善变,担心自己的大司寇未必能当长久,所以抓住时机除恶……”
萧风叹息道:“没错,我也有这个担心啊!如今我还能带兵出征,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了呢?
要么你让徐首辅发个誓,假如一定要拖到一年之后,到时不用我来办这件事儿了,由他亲自请旨带兵去平日本。
到时如果万岁不允,群臣反对,徐首辅自当以命相搏,促成此事。只要徐首辅敢发这个誓言,我就敢信他。”
徐阶苦笑着摇摇头,萧风这一招是以退为进,他如何不知。
可是他真不敢发这个誓啊,除非他得了绝症,活不过一年了,那还可以考虑。
章台柳无话可说,只得重申观点:“孔圣人诛少正卯,举手之劳,萧大人攻打日本,却需劳师远征,不可同日而语。”
萧风想了想:“还是那个例子,有人冲进你家里,杀了你兄弟,奸杀了你妻子女儿,把你两个孙女……”
章台柳大怒道:“行了行了,你就说还是刚才那个例子就好了,我等都明白的,不必每次都重复细节!”
萧风笑了笑:“你自己无力复仇,自然要告上官府,官府要抓此人,并不十分为难。
但官府告诉你,最近要办喜事儿,钱也有点不凑手,你等着吧,什么时候朝廷方便了,什么时候再去抓人。
就算你年事已高,等不到那天了,等抓到那人后,也一定不忘了让人到你坟头儿烧纸告诉你。
请问章先生,你是希望有生之年看见凶徒恶有恶报呢,还是愿意等你死后别人到你坟头烧纸告诉你呢?”
章台柳愣了一会儿,胡须都捻断了好几根,咬咬牙正要开口,萧风慢悠悠的开口道。
“章先生,你既然身为读书人,要知道此时台下的读书人都听着你的话呢。君子一言九鼎,天日可鉴,你想好了再说。”
章台柳心中一震,看向萧风,萧风眯起的眼睛里,闪着让人胆寒的光芒,就像被人挡住了复仇之路的孤狼一般,随时会把拦路之人撕得粉碎。
章台柳拈着胡须的手一抖,又扯断了几根胡子,他终究是叹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