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允熥心中暗暗平复心情,面上点头,“爱卿之言,朕心中记下了。”说着,岔开话题,“爱卿要回老家养老,何日启程?朕派人护送!”
“皇上是因为老臣说了不中听的话,要撵人吗?”凌汉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。
顿时,朱允熥又被气得胸口发堵。
“那里,爱卿这一去,他日回京不知何时,朕也想跟你多说几句....”
“那老臣就继续聒噪几声。”凌汉接口道。
“好!”朱允熥太阳穴一跳一跳的,强笑道,“可是还有不放心之事?也好,都说出来吧!今日你我君臣相会,朕也想听听你这老臣的肺腑之言!”
“老臣之言,全是国事!”凌汉硬邦邦的回话,“老臣今日觐见之前,思想向后心中有一事不吐不快。若是别的事,以皇上天人之姿,自是万无一失。可此事事关大明宗族礼法,又涉及到皇上的名声,所以老臣不能不说。”说着,顿了顿,“也就是老臣从今日之后变成一介布衣,才敢开口直言,以前也是颇多顾忌不敢擅议!”
朱允熥的神色郑重起来,“你是要说....诸王吗?”
“是!”凌汉行礼道,“本朝开国之时,诸大臣反对太上皇行分封之制,然太上皇开国之主雄迈刚强,号令群臣莫敢不从,是以大明皇子分封镇守各地,有统领兵马调度官员之威,更有截留赋税统治封国之权,其藩地更是国中之国。”
说到此处,凌汉长叹,“大汉七国之乱历历在目,而国朝又是如此,长此以往非国家之福。”
“而祸患还远不如此,我大明亲亲之恩远超历代,亲王嫡子为亲王,余子为郡王,郡王嫡子为王,余子为镇国将军,且皆为世袭。”
“亲王年俸支取禄米五万石,钱两万五千贯,各色丝绸棉布器具更是数不胜数,且还有佃户人口,工匠织造,养马牧民等。而名下田地粒米都不交予朝廷,留之自用。”
“每一次封王,都等于在大明疆土之中,割舍精华之地,予之以王。郡王以下皇族,也必赐予田庄人口,使其永享荣华!”
“此时国朝皇族人丁尚少,患处尚浅。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,终有一日国家难以负担啊!即便是举天下之力,亦是难事。可若真以天下万民,供养皇族一家一姓。天下万民何以为生?”
朱允熥静静听着,老头说到他心里去了。
许多赞同他削藩的大臣们,看到的只是藩王的存在是对中枢的威胁。而凌汉看到的同朱允熥一样,是对大明未来财政的担忧。